值班的太监对齐大忠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进去了。然后齐大忠对这些皇亲们说:“皇上醒了。”
这帮人又重新跪在地上。
“传皇上口谕,宣溥铦贝勒觐见——”
不出所料。
溥铦心里抖了一下,他站起来,直挺挺地往暖阁走去。路过父亲身边时,他看见了父亲的眼神,那是充满无奈和感伤的……
暖阁内的光线远比外面要昏暗,外面的阳光无法透射到里面来,只在最近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影子。
溥铦走在齐大忠的身后,他目视前方,额头上不知不觉地渗出了一层汗珠。这个他每月必来的地方今天看起来显得格外的诡异与阴森。
溥仪躺在窗户边的长榻上,身上披着的长袍,长袍的下摆拖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的脸偏向一侧,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切——红墙绿瓦间有一方蔚蓝的天空,一朵近似透明的流云正在缓缓飘过。
齐大忠猫着腰走了过去,小声提醒他:“皇上,溥铦贝勒来了。”
溥仪慢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弟弟身上。他的脸色蜡黄,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有神。溥铦濒临死亡者的眼睛给吓了一跳。他赶紧下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起来吧……”对方说得很平和。
“皇上,”齐大忠有点哽咽地说:“天还凉着,把窗户关了吧。”
溥仪只是笑了笑,微微地摆摆手。
“让人都下去吧,”他说,“我和贝勒有话说。”
齐大忠点点头,转过身时,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人都走净了,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人。一个呆若木鸡一般地站着,一个已经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过来。”溥仪伸出手。
走过去,下意识地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我快要死了。”他平静地望着弟弟:“我害怕一个人面对死亡,又不想外面那些人陪着我,我想有亲人在身边……”
“大哥……”
“阿玛年纪大了,看我现在这样,肯定受不了。所以我就叫你来了……”
溥铦垂着脑袋点了两下头。
溥仪没再说话,他把头转向一边,然后疲倦地闭上眼,不是胸脯还因呼吸而微微起伏,他真的很像一个已死了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皱着眉头严肃地望着天花板,好像在回忆什么事。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说,然后慢吞吞地在自己的身上摸索起来。好半天才把一把钥匙交到溥铦手上:“我累极了,你替我去拿吧……”
“拿什么?”溥铦紧张地环视四周说。
“那儿,”溥仪伸手指了指,“有个柜子,你去吧,把它打开……”
溥铦迟疑地走到一个木雕的大柜子前,打开柜门,溥仪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