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铦立在站前,身后是嗡嗡作响的人群,他们黑压压地延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头。这个车站很大,围墙高耸入云,他的对面是个大钟,慢悠悠摇晃着的钟摆让他的心情越加忐忑。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
远处,火车在鸣笛,很快一个巨大的火车头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它越来越近,车底的蒸汽伴随着“嗤嗤”的巨响,迅速蔓延开来,周围的一切景物迅速变得朦胧了。
此时,一个女孩儿的脸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清晰可见,她探出车窗,对着溥铦笑。而溥铦的目光也着实被她吸引着,直到列车停下,他的眼神也没有一刻的游移。
她是第一个跳下车厢的,接着就是狂跑,她跑得很轻盈,眨眼间,就奔到了溥铦面前。她神气活现地行了个军礼,双眼闪动着少女才有的顽皮。
“向爸爸报到!”
溥铦很想伸开双臂拥抱她。
可是在那一刻,一切都消失了。刚才还是历历在目的场景全成了他脑子里一个印象,一个
幻影。就连那个女孩也变成了一个撒上柔光的影子,看不清的样子,只隐约记得她很白,有双大眼睛。
这是经常出现在溥铦脑海里的梦境。它反反复复的重现,让溥铦确信妻子这次怀的是个女
儿。
而文雪并没有受到这样的预示,她的这次怀孕与前两次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唯一的差异就是,她比同样孕期的妇女的肚子要大。
太医在最近的一次诊脉时,很肯定地说:“娘娘这次怀的是双胞胎,而且极有可能是两位公主。”
坐在对面的皇后若有所思地听着,脸上并没有笑容。
晚上,她起身去养心殿,把这老夫子的话复述了一遍给丈夫听。尽管诊脉的时候他不在场,可她不信这么长的时间里没人传给他听。溥铦的脸上也的确隐隐流露出早已知情的神态,但他还是表现得很高兴,那种笑容很难让人怀疑他是否真诚。
文雪很平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会高兴,因为她对溥铦的梦已经滚瓜烂熟了。
“现在你高兴啦?”文雪望着他,手捏捏他的鼻子说:“一切都随你的愿啦。”
这动作像是调笑,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完全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怎么?”他摘下她的手,握住:“你不高兴?”
“没有……”
“我看得出来。”
“你看出什么来了?”她幽远地望着他。
“你在想儿子。自从他们一走,你的心就空了一半了。”
“我怕你——”她指指自己的肚子:“有了这两个,就不要那两个了。”
“哪儿会,我现在不是天天去颐和园看他们么?”
文雪低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过他们了。”
“他们挺好的,我都见着了,太妃其实是个挺慈祥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