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李染和躺床上,刚眯了一小会,被客厅呜哩哇啦的说话声吵醒了。小纤进来说:“来客人了。”李染和闭着眼:“嗯,我听到了。”小纤坐床边推了推她:“别睡了,起来吧,外面肯定会叫你出去的。”李染和哼唧:“不想出去见人,我想睡觉,太困了。”
“大姐姐,”小天噔噔噔跑进来,“大舅舅让我来叫你,你睡醒了吗?”
李染和问:“来的人多吗?”
小纤说:“好几个呢,都是亲戚。”
李染和揉着眼睛出去了,面对一堆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并不怎么亲近的面孔,一连串称呼问候搞得人头晕,拉拉扯扯客套一阵子,这才坐下。本以为出来露个脸,没什么事就能回屋躲清闲了,结果客厅里人多到挪不开脚,挤在角落没法动弹的李染和,只好抽了一张小板凳规规矩矩的坐着,大人们家长里短很是无聊,加上背靠暖气管,没一会她就开始脑袋犯迷糊了。
“……听说老大家出了个女状元,恭喜啊,太有本事了。”
又来……李染和猛地一激灵,她现在最听不得“状元”这两个字,都有应激反应了。
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只听见亲戚们七嘴八舌说不停。
“是啊,可了不得,咱们老李家好几代人都没出过这号人物呢。”
“这孩子没准儿是遗传了大爷爷的基因。”
“这么说还真是,染和一丁点大的时候就坐在爷爷怀里学画画,脾气秉性什么的也随了爷爷,是这些孩子里跟爷爷最像的一个。”
“染和这孩子,三四岁上了还看起来笨笨的,不说话反应慢,她爸妈担心的不得了,还托我找大师算卦呢,我就说别心急,这孩子是有福之相,额头高而饱满肯定是个命好的,以后会有大出息,你看,让我说中了吧,现在长开了,出落得多水灵啊,比小时候还漂亮呢。”
“这就叫大智若愚,大爷爷家几个孩子教养的都好,不像我家那个,要啥啥不行,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我都快愁死了。”
“可说呢,染和上大学肯定是没问题了,我家的还摸不着边呢,早知道学画画的途径这么好使,我高低也给孩子弄进去,不过听人说画画很烧钱,这些年投进去的也不少吧?”
“哦对,只听说是学画画的,这么多年了也没亲眼见过,要不就现在吧,染和,那个叫什么描啊写啊的,给五伯伯我也来一张,让我沾个大画家的光,涨涨见识。”
“哈?”李染和缩在角落,埋头听着他们的谈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像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一样。
旁边的李星苒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小声说:“别呆着了,没听见啊,叫你给大家表演才艺呢。”这可不就是表演才艺吗,过年饭桌上无聊的长辈们惯爱使这招,什么才艺不才艺的,这和当众表演猴子吃香蕉有啥区别,给大家逗乐罢了。还好没人注意到她,李星苒压着嘴角暗自高兴,又说,“大画家,人家夸你半天不能白夸吧,你倒是给点反应,别让人等着急了。”
李染和又不傻:哪里就等着急了,你是怕拉你出来一起表演,才着急把我推出去的吧。
沙发上的亲戚都扭过头盯着她看,仿佛她脸上能长出一朵花来似的,李染和脸颊一阵透红,唇角微微浮动了下,眼睛眨巴眨巴望向李顷。
她那老父亲,正一脸喜滋滋,眯眼笑得跟个弥勒佛,祖坟冒了青烟一般好不得意,终于觉察到女儿巴巴求助的眼神,吭了声说:“八字才一撇,离上大学还远呢,这孩子是沾了运气的光,也不枉坚持了这些年的辛苦与努力,她那描啊写啊的,且费劲着呢,没个三五小时画不完,老五,你不是想看吗,我手机里有采访的链接,我发给你,你慢慢看。”
“哦哟,采访都出来了,那是不是要上电视了?你们一家瞒的真严实,要不是你说,我们还啥都不知道呢,了不起,真了不起。”
“上不了,上不了,不过是三五家媒体报道了,没几个人知道呢……”
李顷一边谦虚,一边嘴巴咧到后脑勺,要说他不是在故意炫耀,打死都没人信。
年头这两天,拜年的亲戚朋友一波接一波,跟商量好了似的,进门坐下三句话不到就说李染和身上了,她就像一只大熊猫,被当成了供人参观和评头论足的谈资一样。没话说可以不说,保持微笑低头吃饭不好吗,非得虚情假意的问这问那,什么奇葩习俗,跟一个大型修罗场一样,伤脑筋得很。李染和躲在房间不愿出去,但又拗不过她那经不住人夸,一夸就膨胀,一膨胀就开心得像炸开的爆米花似的老父亲,在他的连哄带催下,她也只能以一副懂事的模样,硬着头皮出去应付。
之前觉得三天年假太少了,现在简直度日如年,李染和都想让李顷提前送她回去了,可转念一想,明天严以要来,他特地打电话说了这事,如果来了发现扑了个空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算了,也不差这一天。正好有些话,得当面跟他问清楚了才是。
晚饭过后,客人们都走了,家里总算恢复了清静。
“这么早就洗漱,你准备睡觉了吗?”小纤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李染和的脸问。
“嗯,”李染和咕噜咕噜吐掉牙膏沫子,“我想早点睡。”
小纤默默点头:“那我跟哥哥说一声,明天再玩打牌吧,今天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你先去睡,我一会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