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太爷几个彼此对视了几眼,站出来道,“倒也不是不成。树大分枝,分家也不是分不得。”
顾忠青一口咬定,“不行!我不答应!好好的,分什么家,这不是让人看我的笑话麽?!”
这便是立场的不同了,要报官,大太爷几个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可若是顾衍要分出去单过,那对顾家却是没太大影响,反正顾衍出息了,也还是顾家人,他们还是一起跟着沾光。
顾衍仿佛无所谓,点头道,“父亲觉得不合适,那便罢了。我本也不是想着分家,若是如此,还是按照先前的说法,报官吧。分家与否,我便不十分在意,如我先前所言,我一切的举动,都只为了自保而已。当下我还是孤身一人,死便死了,但日后有了妻儿,我便不得不为妻儿思量。”
于是又绕了回去,一听要报官,胡氏和顾瑶两个又开始抽噎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狼狈。
这时,大太爷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忠青,说到底还是你的不是。娶了个妻室是个嫉妒成性,见不得原配嫡子学好,好好的嫡女宠成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你这做爹的偏心,衍哥儿如今也是怕了,不敢信你的话了。”
顾忠青有苦难言,口里跟吃了黄连似的,苦的嗓子眼都是涩的,艰难开口,“衍哥儿,我这个做爹的对不起你,可你祖母总是一心疼你的。你就非要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不成?”
顾衍语气软了些,“虽是分家,我也说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只是分出去住,该孝顺祖母父亲的,一样都不会少。就算父亲怪我,我也不得不为自己自私一回。”
这话仿佛给了顾忠青些许错觉,仿佛长子仍是把自己当成父亲来尊敬的,只是胡氏和顾瑶母女伤了他的心,如他所言,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
顾忠青彻底给绕了进去,仿佛不答应,就是逼着长子去死,逼着长子把这事给捅到衙门去,毕竟他是为了自保,情理上说的过去。如果答应呢,长子虽分出去了,但还是会惦记着他这个父亲,好歹还保留了些父子情分。
女儿也不必受牢狱之中,更不必闹得家宅不宁。
左边是抽噎着的妻女,右边是态度坚定的长子,还有大太爷几个在一旁看着,顾忠青终于垂下头,哑着嗓子开口,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往外吞吐,“行。”
他满脸颓唐,有气无力道,“分家吧……分吧。”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正常的分家,自然是要费不少力气,可顾衍直接表了态,他不争。
这便好处理了许多。
在大太爷等人的见证下,顾忠青在分家书上签了字,只是出于顾家颜面的考虑,并没按照一般分家的程序,拿到衙门去公证,只是一式三份,一份交由顾忠青收着,一份则交给顾衍,另一份则由见证人大太爷收好。
盛京这样做的人家,其实也不少,分家书的效力没变,只是没去官府那里报备而已。
正分财产的时候,顾老太太闻讯而来,进门便劈头盖脸冲顾忠青一顿训,“什么时候家里分家,我这个做祖母的,竟是还要下人来告诉我了?”
顾忠青本以为老太太是来阻止分家的,不由得带了丝期待。
结果老太太下一句话,彻底浇灭了他的希望,“分家成,你是家主,你做主,我没意见。但不能这么分!你是打算把衍哥儿分出去,让他饿死在外头麽?偏心眼偏了一辈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悔改?!”
顾家的财产,顾衍真的没想过要争,见祖母说的这样严重,不由得失笑去拉祖母,劝道,“祖母,孙儿手里还有些私房……”
话没说完,顾老太太就变了脸,对着他一脸和蔼道,“祖母知道,可你不是要娶媳妇生娃娃了麽?这钱就该公中出!你才多大,就被继母逼得自立门户,我这个做祖母的护不住你,若是连你应得的东西都没给你争取到,我干脆跟你一块搬出去得了!”
顾忠青一听头都大了,原配长子搬出去已经让他面上无光了,要是连老太太都一起走,那他这个官,也不必做了。
“娘,你消消气。”顾忠青硬着头皮劝,“您误会我了,不是儿子不给,儿子是想给的,只是衍哥儿自个儿不要。我这不是也准备劝他麽!”
顾老太太这才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个当爹的样子。衍哥儿是嫡长子,该分给他的,一样都不能少。衍哥儿娶媳妇的银子,得是家里出,以往多少的份例,一文钱都不能少。他一个人出去住,你这个爹不心疼,我这个祖母心疼,我名下的那座宅子,我做主给衍哥儿了,你没意见吧?至于家产,我也不为难你,家里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老早便把家产分了,也不像话,府里这日子也不好过。这样吧,咱们先写下来摁了手印,等往后彻底分家的时候,再来分。”
老太太这话都说出来了,顾忠青哪有争论的份儿,反正这家产是他死了之后再分,一咬牙,便答应了。
因着老太太闹了这一出,分家书又得重新拟一分,原先的便作废了,当着众人的面销毁了,新的分家书一式四份,除了先前的三方,多出来的一份又被老太太给要走,好生收着了。
分家是在祠堂里分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众人才从祠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