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连忙欠身:“皇额娘也不过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说来还是臣妾的不是,倒劳累皇额娘替臣妾周全。”
“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哀家老了,也只能在这些闲事上操操心了。当然这事也得问问皇帝的意思,总得合他心意才好。”
太后此刻又面目慈祥,笑呵呵道:“到时候哀家就等着抱孙子了。”
宜修从寿康宫出来,坐上步辇瞧了眼自己身后虽然简朴但到底人数不少的仪仗队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
一路浩浩荡荡回了永寿宫接过剪秋递来的雨前龙井,又命人将冰盆摆上。
“娘娘今儿真是辛苦,也不知太后娘娘怎地想起选秀了,巴巴把您留下训了一通,却又不像是对您有什么意见似的。”
剪秋拿起桌上的团扇徐徐地给宜修扇着风,提起太后今天的行为虽不敢带上埋怨的语气,但显见得很不理解。
“这两日皇上有去寿康宫探望太后吗?”
宜修忽地问了句,剪秋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这两天皇上一直待在养心殿,应该是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吧。”
这就是住的进的好处了,即便永寿宫不去刻意打探,养心殿有什么大动静也能知道。
宜修捧着手里甜白瓷影青刻缠枝花纹的盖碗,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脸上淡淡一笑:“这便是太后的慈母之心。”
“叫小厨房把酸梅汤备上吧。”
剪秋见状就知道皇后娘娘对太后今儿这一出心里有数只不好言说,她便将此事抛去脑后,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只剩宜修一个,她顺手拿起方才剪秋搁下的玉柄团扇自己扇了两下,心中默默想着:
太后的确是一片慈母之心,只不是为了皇帝,而是全为了替小儿子周全。
太后不愧是在先帝这群络绎不绝的后妃中成功厮杀出来笑到最后的,不论是对帝王还是对她的长子,其了解程度都比旁人想象的要深。
恂郡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宜修其实并不十分了解。
但即便是她这样的内宅妇人也曾听说过十四阿哥的光荣事迹。
前世他曾当着众兄弟的面,公然反驳康熙对八贝勒的怀疑,惹得龙颜大怒;也曾在面对已经成为嗣皇帝的亲四哥时,拒不下跪,只肯在八贝勒胤禩说出“汝应跪拜”时才跪下。
这便可见,他其实是一个做事更在乎自己痛快的。或者说,他腰杆子太硬,有时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如今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与皇帝的矛盾还未显现,但照着他这样的性格下去,面对越来越年迈、疑心越来越严重的皇帝时,他的下场只会越来越悲惨。
皇帝对他冲动鲁莽的评价也不算错。如今皇帝这些兄弟里,哪个会像他一样直接伸手向皇帝要兵打仗?哪个又会像他那样被皇帝骂走了,转头又跑来太后宫里不依不饶?
这实在是一步臭棋,不仅宜修看出来了,太后更看出来了。
只怕恂郡王这个举动反倒戳着了皇帝那颗关于母子的小心脏,哪怕原来皇帝不介意的,只怕如今都要介意了。
没看他连寿康宫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