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华已经数十个日夜没睡过囫囵觉,自京中开始大搜捕以来,更是有十几个日夜没合过眼,已经疲劳到极致,有时盯着架子上的玻璃管,站着就能睡着了。
他当然知道形势的严峻,心情也非常焦躁,包振堂的催促使得他糟糕透顶的心情雪上加霜,瞪着血红的双眼吼道:
“你别象个催命鬼一样老在我耳边念叨,如果官军攻进来,救不了小鬼儿,我就跳进硫酸大缸里陪着他!”
包振堂便不敢再催他,强作笑颜道:
“朱先生这倒是个好主意,到时我跟你一起跳。”
朱高华发狠道:“这缸虽大,只容得下我们师徒两鬼,你别来打挤,包先生要跳,南门外跳江去!”
话虽这样说,朱高华手头的活儿一点没停下,为了阻止浓得打不掉、推不脱的浓浓困意,他舀出一小碗硫酸,摆在工作台上,眼皮实在睁不开时,便用玻璃棒醮一点滴到赤脚背上,烧蚀得蹦跳不已。呵呵。
经过数十个日夜的拼命工作,在禇雄儿带着残存的几十个鬼兵收缩退至院门口,以集中兵力守护这最后一道关口时,只剩下最后一缸待提取的硫酸溶液了。
朱高华爬上高台,往那缸浓硫酸中掺兑化学制剂和各种粉末,然后跳下高台,站在架着复杂而繁琐的数十道玻璃管前,看着硫酸液体在管子里缓缓流淌,盯了旁边的包振堂一眼,突然双掌合什,充满虔诚地喃喃念道:
“小鬼儿,师父只信科学,从不信鬼神,但现在师父要真心祈祷上天,禇雄儿公子能够阻挡住外面的阴廷大军,直到这缸硫酸提取完成。包先生说我们是在跟时间赛跑,其实不然,我们是在跟命运赛跑!朝廷和我们五华山,双方都在赌自己的运气。但是,师父相信小鬼儿的运气一直好到爆棚,每当遭受大难,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李先生曾说过,小鬼儿你的命数非同一般,绝非平常鬼魂。老天有时候会考验你,但绝对会帮助你,不会抛弃你,更不为难你……”
包振堂听着朱高华的祷告,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已提着一口宝剑,今天的情势不是生便是死!
因为提取工作已进入最后流程,朱高华不再需要鬼兵帮忙,包振堂便带着院子里十几个鬼兵堵在门后,如果外面的禇雄儿和邵忠成阻挡不住大军的进攻,院门被攻破,他们这十几个兵还能抵挡一阵,哪怕多个几十秒钟,也是好的,也尽力而无憾了。
外面骤然响起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和海潮般的脚步声,阴廷大军已发起总攻,稍倾,就听见禇雄儿气盖世一般的怒吼声和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飞矛、箭矢划过夜空的强烈啸音,许多箭枝也射穿院中顶棚,梆梆梆地钉在柱子上、房门上……院中连空气都似乎紧张到凝固!
包振堂不觉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朱高华却出奇地镇定,似乎外面就一墙之隔、杀声震天的危急局面跟这院内毫无关联。
他已将各种化学制剂和催化剂加入缸中,步骤已走完,剩下的便只能交给时间,但他不愿只是干等着,去屋里抱出来一只圆口大坛,将里面的灰白色粉末全部倒出来,平铺在工作台上的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面。
这些灰白色的粉末便是他的徒儿和主公李正坤。呵呵。
一只黑黄相间的肥硕大猫,嗖地窜上工作台,盯着白布上的一滩粉末,嘴里喵喵喵地叫着。
这只猫便是虎猫,包振堂交给它的任务便是守着屋里装着粉末的圆口大坛,除开朱高华,不许别的任何东西靠近。几十个日夜以来,虎猫忠实地履行着职责。现见朱高华将坛子抱出来,它便赶紧跟了出来。
虎猫非常通灵性,知道这滩灰白粉末便是主人似的,眼里露出驯良和温柔的光芒,并弓身屈腿,随时预备着向敢觊觎这滩粉末的鬼魂发起攻击。
突然,院门遭到大力撞击,很快,半扇院门被数十支长矛刺穿,从破洞里可以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的阴廷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