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友碧说话向来直接,对自家徒儿更是不客气。
朱瘦梅面皮发紧,总觉得嗓子有点干,连忙喝了一杯酒润润喉:“……我就是有点担心,十七身上还带着伤呢。”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漕帮的帮主是好当的?不打理各方关系,能稳坐漕船?受点伤算什么,将来丢命的事儿多的是。你若是放不下,就干脆点做个选择,省得没着没落,牵肠挂肚。”
“师父也太高看我了。”朱瘦梅自嘲一笑:“就算是我有心,十七也无意,她拿我当自家兄弟,我除了会看病抓药,别的一概不会,能帮她什么?”
柏十七若是普通女子,沉湎儿女情长,他反而可以拿出混身解数去缠着她,都是烈女怕郎缠,保不齐就成了呢。
可是她骨子里天生热爱冒险,看得出她也很享受当下的生活,做少帮主的时候就有模有样,做了帮主想来更会尽职尽责。
人生恰如行船,随水东流,不知道在哪条小河就分道扬镳了。
他想要发扬师父的医术,悬壶济世,游历四方,解百姓困厄疾病,而柏十七却热爱漕帮,还想带着帮中兄弟过上好日子,不畏艰险。
“师父,过段日子等苏州的事情了了,我想四处游历一番,多经见些疑难杂症,于医术上也有好处。”他远远看着神采飞扬的柏十七,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黄友碧笑着抿了一口酒:“你想好了?”
“嗯。”朱瘦梅一口饮尽杯中酒,只觉得从喉咙烧到了胃里去,火辣辣的一片,呛出了眼泪。
柏家宴客的次日,柏十七就收到了宗丰的请帖。
她拿着请帖去苏州知府衙门找周王。
苏州知府由于贪墨渎职,已经被锁拿下狱,周王近来便在知府衙门处理公务兼具坐卧。
守门的兵卒一路通传进去,很快舒长风就亲自来带人进去。
“柏帮主才继任,怎的有闲功夫过来?”
“你这是取笑我?殿下不是说我几时想来找他都可以吗?”
两人上次分别之时,还是柏十七带伤前往高邮寻找柏震霆,等她带着柏震霆回到苏州,周王倒是前往柏宅探病,可柏十七忙着处理帮务,无暇见面,还是忙完回来听柏震霆略提过一句。
舒长风笑道:“我这不是怕柏帮主贵人事忙吗?殿下倒是巴不得柏帮主日日过来呢。”
“我这不是一有空就过来了吗”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内衙,舒长风引了人进去,自己退了出来,站在门口一笑,指挥着原知府衙门的丫环去泡茶,心道:可算是把人给盼来了他那句“殿下倒是巴不得柏帮主日日过来”可不是虚妄之语,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柏十七一踏进内衙,见周王正坐在书案之前奋笔疾书,神情严肃,眉头都快要拧到一处了,便不作声站在原地,只注视着他。
周王还当手底下人进来禀事,忙着手头的公文,直等一刻钟之后写完,抬头看时才惊住了:“十七?”那一刹眸中喜悦迸发,使得他向来冷肃的面孔竟然染上了几分暖意。
柏十七嘿嘿笑了两声:“你当是谁?”
周王起身,绕过书案大踏步走了过来,站在她三步开外,两人视线相接,不约而同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问完都怔住了。
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
周王不意二人竟有此默契,面上笑意再难掩,将她上下打量,瞧着精气神还好:“瞧着是瘦了不少,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你最近休息的不好?”
柏十七也仔细打量他:“殿下眼下还有青黑之色,也是瘦了不少,难道最近也休息的不好?”
两人问对方的问题倒又互相抛了回去,不由相视又是一笑。
周王无奈一笑:“看出来了,柏帮主近来大约比我还要忙。就是不知道大忙人的伤怎么样了?”
柏十七摸了下伤处:“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昨儿还喝的酩酊大醉,我总觉得自己今日身上还带着酒味,可别熏着了殿下。”自从周王替她挡了一剑,两人相处总没有过去自在了。
有什么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