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震霆发现自己弄错了,尴尬的扭头,一腔父爱欲言又止。
赵无咎进得房来,状若无事道:“十七,我初次南下,很想趁此机会到处看看,可惜——”他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也无人伴游,不知道你能不能腾出一点空,陪我四处走走?”
赵子恒捂着自己受伤的爪子诧异的抬头——堂兄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离京之前不是还“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吗?现在居然兴起了到处走走的念头?
他才要举着爪子说“江南我熟!我熟的不能再熟”,没想到被舒长风拦腰抱起,关切的揽着他往外走:“小公子,你这手要紧不?要寻个大夫吧?”
赵子恒嚷嚷:“真当我——”被舒长风“贴心”的捂住了嘴巴,用巧劲推着他往外走:“什么?小公子也觉得应该请个大夫对吧?”
柏十七恰听到这句话,嫌弃的不行:“子恒你行不行啊?”对赵无咎的提议并不排斥:“既然堂兄开口,这有何难?”
柏震霆此前不知道赵无咎的身份,听到小兔崽子叫“堂兄”也不当一回事,可是知道之后再听这声“堂兄”差点给这小祖宗跪下——周王的堂弟那得是什么身份?
小子你知道冒认皇亲国戚是要杀头的吗?!
他神情复杂注视着真正的皇亲国戚赵子恒被舒长风带出去,满心凄凉,仿佛看到了柏家被抄家的悲惨下场:“十七,别混叫了?赵……公子可不是你堂兄!”
柏十七不知就里,却从小时候发现“父亲疼爱别的小朋友”之后,小事上就喜欢跟他对着干:“父亲,祖父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连个同宗的堂兄都没有,借子恒的堂兄过过嘴瘾不行啊?”
柏震霆很想问她——你拿小命过嘴瘾吗?
赵无咎对这父子俩的争执充耳不闻,还体贴的问:“十七,你陪我到处游玩,会不会耽误帮中之事?”
“不是还有我爹吗?”柏十七在罗汉榻上打了个滚:“我顶多就算个跑腿的!”
“是吗?这可与柏帮主所说不符。”赵无咎唇边漾出淡淡笑意:“多谢十七。”
柏震霆一颗老父亲的心简直都要操碎了,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家崽子跳火坑一样,急中生智搬出了苏氏:“十七,你离家数月,还没见过你娘呢?自你走后,她日夜忧心,难道不准备回家向她报个平安?”
柏十七迅速扑倒在罗汉榻上耍赖:“……我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我娘看到得多心疼。”那架势就是要撒泼打滚出去玩,一旦柏震霆不同意,她回去就要向苏氏告状。
柏震霆原本忧心小崽子被赵无咎骗走,吃了大亏,没考虑到这一层危机,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娘……你娘她……”
苏氏疼爱柏十七如眼珠子,容不得磕碰,偏偏柏震霆从小到大都实行的是糙汉子式的管教,夫妻俩没少为此事争执,虽然苏氏着急起来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哭个不住,或是把柏震霆赶出去,这都已经够恼人了。
“我娘要是问起来爹您为何动手,我一定如实相告!”
柏震霆怜悯的看着自己天真无知的小崽子犯蠢,恨不得把她揪到了一边再打一顿,如果同赵无咎一样坐了轮椅,是不是就能消停一点?
他作势要抬手,柏十七惨叫一声,抱住了脑袋就势在罗汉榻上一滚,原本应该落在脚踏上的,也算好了落地的点,哪知道中间出了岔子,赵无咎催动轮椅直接靠了过来,将她接个满怀。
柏十七落进赵无咎宽厚温暖的怀里,立刻跟个八爪掌鱼似的揽住了赵无咎劲瘦的腰肢:“堂兄救我!我爹又要动手打人了!”
柏震霆掩目:“……”这不是我家的崽子!
赵无咎跟哄小婴儿似的轻拍柏十七的后背:“别怕别怕,柏帮主只是吓唬你而已!”目光与柏震霆相触,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动手。
柏震霆多少年修炼出来的涵养差点破了功,怎么看都觉得赵无咎与外面传言不符。
京中传闻周王为人严苛好学,勤勉上进,带兵纪律严明,不近人情……总之是个刻板无趣的统帅与皇子,听着就让人发憷的那类人。
但眼前这位……与传言可有一分相似?
他的不苟言笑呢?不近人情呢?
柏震霆从前押送漕粮上京都,最爱在茶坊酒肆听一肚子市井传闻,天子脚下上至宫里的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发以及诸皇子,国相尚书,下至前门寡妇的风*流艳情史,后街小子偷香窃玉之事,高门大户里的污糟烂事,妻妾争风,蓬门漏户里的叔嫂偷*情……那叫一个热闹。
他从来都把传言当故事听,没想到有一天传言里的真身出现在家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公子,家中小儿顽劣,不如我带回去好生管教?”
柏十七从赵无咎的臂弯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说不出的可怜:“爹,你这样按着饭点揍孩儿,是府里姨娘有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