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六十岁的老母用马车拖着拽行的时候,我依然在打刀!”
“我不敢去看!我只知道打好这把刀,先生就有救,大商就有救了!哪怕他们的剑刺穿了我的胸膛,我还想着再打上一下,或许这把刀,就成了……”
“但先生现在告诉我,你想通了,那先生又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何想不通,我的妻儿与母亲,又到底是为何而死?”
男人说着,那急促的语调忽然变得缓慢,语气开始变得哽咽。
周珏在卫骧近乎癫狂的质问下,陷入了沉默,他看着对方那副近乎绝望的模样,沉吟了许久终于是言道:“我只是不想再错下去……”
“不想再错下去!先生!卫骧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复仇我还能做什么?”
“我的妻儿!我的父母!我的亲友都死了!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卫骧沉声说道,他的双目通红,双拳在那时握紧。
周珏伸出手抓住了卫骧的双肩,看了一眼卫骧身后那个正关切的看着他的少女,轻声道:“你还有她啊。”
“她?”卫骧愣了愣,侧头看向身后卫蒛正盈盈站在那处,担忧的看着他。
“大商已经覆灭了,那些曾经害过你的人,也早已化作了白骨,一百年过去,人们早就忘了商,我们就算拿着这把刀,也没办法复辟大商。更何况那么做又有什么意义,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你想让她也跟着你再遭受一遍当初那般凄苦的命运吧?”
“为你复仇,为你东奔西走,然后日复一日遭受仇恨的折磨?”
“放下那把刀吧,我们一起走,去看看这个世界,用我们剩下的时间。”
周珏的话似乎戳到了卫骧的痛处,卫骧的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他看着卫蒛,卫蒛也同样看着他,少女神情忧虑,想要说些什么,但眼前众人谈论的话题显然早已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卫骧好过一些。
众人也都在那时沉默下来,他们纷纷看着卫骧,心中大都难以对卫骧的经历感同身受,却多少能够明白,自己所坚守的东西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了意义时,信仰崩塌后,那当是如何的绝望。
就这样过了许久,一直看在卫蒛的卫骧眸中的神情忽然柔软了下来,他紧握的双手也在这时缓缓松开……
周珏见状,在那时展颜一笑,甚是开怀。
……
“来壶酒。”李丹青走到了刀疤男的跟前,朝着对方说道。
刀疤男笑呵呵的瞟了他一眼,言道:“又不给钱,可没有下次了。”
刀疤男嘴里这样说着,将一壶酒递到了李丹青的跟前。
李丹青看着对方那笑眯眯的模样,心头有些好笑,这画戟城之行倒是让李世子开了回眼界。
“极恶之刀,吸收了他们的恨意,久而久之,他们便失去了诸如愤怒之类的情绪,故而才会如此。”李丹青提着酒壶,正要饮下一口,一旁一道声音传来,却是那周珏。
画戟城之事如今也算尘埃落定,众人便索性在城中住了下来,毕竟还要等到周珏施法封印了那凶刀中的力量后,才能让姬师妃将它带回武阳城,送佛送到西,李丹青这一路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时间,到也不在意再耽搁一些时辰。
只是离开得久了,世子殿下的心头倒是不免有些想念大风院中的那些家伙。
“先生真的放下了?”见周珏走了过来,李丹青笑着于对方言道,顺势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周珏笑着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李丹青身后的刀疤男言道:“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其实细细想想,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哪怕是王朝覆灭,百年之后,亦有何干?”
“反倒是这些城中百姓,被牵扯到这百年前的恩怨中,当真算得是无妄之灾,好在凶刀被封印后,他们会渐渐恢复过来,只是时间要稍稍长上一些。”
“先生就这么走了,那永生殿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先生与卫骧前辈复活,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李丹青又问道。
周珏道:“有那位徐兄弟在,想来无碍,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能快活一日便赚上一日,倒也不奢求什么。”
李丹青眯起了眼睛,这趟画戟城之行,说来道去,最大的惊喜反而是那个徐家的家主,李丹青都摸不清那家伙到底藏这些什么算计,但想来以周珏见识才学应当不至于被对方诓骗,既然周珏不言,李丹青自然也不好多问。
“那先生有没有想过,去哪里呢?”李丹青又问道。
“说来惭愧,抛去那百年沉睡不算,周某今年也四十有二,去过的地方却寥寥无几,圣贤说,行万里读万卷书,周某只做到了后者,剩下的日子就随意走走,哪里都行。”周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