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室。船尾窗边,亚哈独自坐着,凝视窗外。)
我留下了一道浑浊的白色浪迹;无论我行驶到哪里,都是苍白的水面,更加苍白的脸颊。满怀嫉妒的巨浪斜着涌过来,把我的航迹淹没;随它们去吧;我可要先过去。
远处,在永远满溢的酒杯边缘,暖浪红得像葡萄酒。金色的夕阳正垂向蓝色的大海。那潜鸟一般的太阳——从中午开始就在缓慢下潜——继续沉落;我的灵魂却在上升!它厌倦了无休无止的山峦。那么,是我所戴的冠冕太重了吗?这个伦巴第的铁制皇冠。不过,它缀满了宝石,熠熠生辉;我戴着它,看不见它投向远处的闪光;而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我戴着的这个东西,令人眼花缭乱,困惑不堪。它是铁的——我知道——不是金的。它还裂开了——我感觉得到;那参差不齐的裂口擦得我好痛,我的脑袋仿佛在撞击这坚硬的金属;是的,我有一副钢脑壳,就是在最伤脑袋的恶斗中也不需要头盔!
我的额头燥热?啊!曾几何时,日出会鞭策我向上,日落会给我安慰。如今再也不会了。这可爱的光,它不再照亮我;所有可爱的事物都使我痛苦,既然我再也不能享受它们。天生具有高级的洞察力,我却缺乏低级的享受能力;我遭了诅咒,微妙至极也恶毒至极!在乐园中遭到诅咒!晚安——晚安!(他挥挥手,离开了窗户。)
这个任务并不太难。我想至少要找到一个顽固的人;但是我这个独齿轮一装进他们各式各样的轮子,他们就会转了。或者,如果你愿意,他们就像许多蚁丘般的火药堆,全都立在我面前,而我就是他们的火柴。啊,好难!要去点燃别人,火柴自己就得牺牲!我敢做的,我就愿意做;我愿意做的,我就会做!他们以为我疯了——斯塔巴克就是;可我是着了魔,我是疯上加疯!只有彻底疯了的人才能心平气和地理解自己的疯狂!预言说我的手足会落下残疾;的确如此!我失去了这条腿。现在我预言,弄残我的家伙,我也会让它缺胳膊少腿。那么,就让预言者成为实现预言的人吧。这是你们诸神未曾做到的。我向你们报以嘲笑,嘘,你们这些玩板球的,打拳击的,你们这些聋子伯克和瞎子本迪戈之类的东西!我不会像学童一样对恃强凌弱的地痞们说——去找个和你们块头相当的,别来揍我!不,你把我打倒在地,可我又站了起来;而你却溜了,躲了起来。从你那棉花包包后面出来吧!我没有射程可以够到你的枪。来吧,亚哈向你致意;来看看是否你能逃开我。逃开我?你逃不开我的,除非你自己溜之大吉!人家已经吃定你了。想逃开我?通向我既定目标的路径已经铺设了铁轨,我的灵魂就要嵌在上面的槽槽里飞奔。越过未经探测的峡谷,穿过沟壑纵横的群山,钻过激流险滩,我准确无误地前进!这条铁路畅通无阻,没有一个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