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不止是平常那位疼爱她的、慈祥的父亲,还是一位帝王,一位对自己的妻子儿女亲人也时刻抱有最大疑心的帝王。
一位早就开始怀疑、防备她的母亲、她的哥哥的帝王。
二公主在苏皇后怀里哭得气抽噎干。
她努力用鼻子吸气,再用力吐出去,用手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水,看着一直笑着的娘,她也红着眼睛展颜笑道:“娘,我明白了。”
“娘举荐贤妃娘娘,一是消除父皇的疑心,二来,是想让这后宫诸位娘娘的视线暂从咱们身上移开,都去盯着贤妃娘娘,是不是?”
二公主笑靥如花,说话的时候虽还止不住哽咽,语气里却是放松着、笑着的。
苏皇后看着这样的女儿一时语塞,半晌才笑道:“是呀,咱们羽双还是那么聪明。”
二公主坐直了身子笑道:“娘放心,我往后只看大哥如何行事,我就如何行事。娘和我说的,我都心里记住了。”
苏皇后说不出话,只又叹息一声,把二公主紧紧搂在怀里。
二公主想到从前父皇和娘是何等的甜蜜,听说父皇要来长乐宫,忙着吩咐膳房做父皇爱吃的菜。
现在娘为了他们的安全,却甘愿把父皇让到贤妃娘娘宫里去。
二公主眼神愈发坚定,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拖娘的后腿。
而苏皇后心里只有无尽的叹息。
她从前以为能和皇上恩爱终老,他们的孩子也能听无忧无虑的长大,平安顺遂一生。
后来他们仍然恩爱,他心里却满是猜忌,她的心里也早没了温情,她不得不告诉启宁,你的父皇不再是你的父皇,他是一位帝王。
你是太子,是帝王的臣子。
不要把皇上只当做你的父亲。
启宁一直做得很好。
现在她又只能亲手给羽双揭开真相。羽双也会做得很好。她的孩子们一直都很聪明。
只是她宁愿孩子们都不要这么聪明,也宁愿没有这天下顶尖的荣华富贵。
若她当年听了爹娘的劝,没有被他的甜言神情冲昏头脑,想必她的孩子们现在都能和文皎的孩子们一样,在父母全心的呵护关怀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只是既然在帝王家的事实已不能更改,她就一定要走下去,直到看到她的孩子平安登上大位,掌天下之权,她才能够心安。
母女两个就在榻上静静抱了一会儿,苏皇后缓过神,摸着二公主的小脸笑道:“看这脸哭的,都快成个花猫样儿了,叫人进来给你打水洗脸,今晚你和我一起睡罢。”
二公主难得赖在苏皇后身上不起来,撒娇的点点头。
苏皇后看着女儿一笑,便朝外唤人。
宫女们鱼贯而入,忍冬头一个走进来微微一礼,苏皇后朝她点头,忍冬便附在苏皇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苏皇后听完,面上的笑多添了几分深意,笑叹道:“连她都忍不住了,可见后宫里这些人心思都已浮动起来,咱们只等着看罢了。”
二公主看除忍冬外,那些女官宫女都站在远处,便疑惑问道:“娘说的‘她’是谁?难道是……庄贵妃娘娘?”
苏皇后点头回答二公主,又和忍冬道:“往后后宫里这些事,你多提着些二公主,不必公主做什么,只要她心中有数便好。”
忍冬看到二公主面上泪痕,也大略猜到了娘娘和公主都说了些什么,便认真行礼应了是。
天空中又纷纷扬扬飘下雪花,小太监们昨晚才打扫好的宫道上又铺满一层白雪。
夏太监轻手轻脚的带着人从华阳宫正殿退出来合上门,看地上又落满了雪珠,忙着让人赶紧打扫,万万不能让皇上回紫宸殿的路上有一丝滑脚的地方。
虽说皇上来了华阳宫,大概便是要在这里留宿,但谁知前朝何时会来紧急政事,万一皇上要回去,这路上就不能有半点儿危险。
万事准备做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是他能在皇上身边安稳服侍了这么些年的秘诀心得。
天色晚了,夏太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立时便有华阳宫的太监上来殷勤关怀,请他去歇息。
今儿跟着一起来华阳宫的不是周太监,而是他的心腹徒弟,夏太监便也放心不亲自守着皇上,也有心和华阳宫的人交个好儿,便给他徒弟使了个眼色,跟着华阳宫太监往房中歇息,一路上又套了些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