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咱们还在京里的时候,你姐姐也是在你们小姑姑家里上学。她怕见生人,我也不放心让她一个日日来往,就每天接送。”
“那时候你才两三岁,不记得了也难怪。我每天早上送你姐姐上了学,在你小姑姑家呆一个上午,下了课就往家里赶,就怕你找不着我哭了没人能哄。就是这样,我也没少一回家就看你哭着鼻子等我呢。”
景熙听得瞪大了眼睛,韩琼英说着说着又是一笑,伸手指往景熙鼻子上点了点。
“后来又过了一年,你又长大了些,咱们又去了苏州,你也上学去了,才慢慢好了。”
景熙听完张了半天嘴,然后扒在韩琼英身上,伸头问景岚道:“姐姐!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景岚比景熙大两岁,记事也早,还记得在京城时候的事儿,便刮刮脸羞景熙,笑道:“怎么不是真的?那时候我和娘天天在马车上猜你在家里哭没哭。”
景熙又愣了半日,小手抱紧了韩琼英,面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幸福的微笑。
韩琼英再舍不得两个孩子,也得在戌时(晚上七点)赶回营中,她麾下三千多将士还等着她巡视晚训呢。
景岚景熙看着韩琼英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不禁又都红了眼眶。
景岚拿出帕子给弟弟擦泪,文皎搂着他们笑道:“咱们在这呆二十来天,见你们娘的时候多着呢,快别哭了。”
“明儿咱们好好歇歇,等过两日,小姑带你们出门玩儿怎么样?说不准咱们还能去军中看看。”
话虽然这么说,景岚景熙仍是哭了许久,还抽抽噎噎止不住哭声。
到最后连青玉都拿着小手帕开始给景熙擦眼泪,景熙到底是做哥哥的,被弟弟哄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止住了眼泪。
景岚看景熙不哭了,也不好意思再哭,文皎松了口气,命人好好照看景熙青玉睡下,方和葛霄英莲景岚一起回了后院。
景岚不肯自己睡,拉着英莲不撒手,说要和英莲姐姐一起睡。
文皎和葛霄站在正房门口,看英莲摸了摸景岚的头,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往自己屋里走了,双双叹了口气。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又同时扭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葛霄叹道:“琼英下了狠心和离,她自己多难受先不说,这两个孩子也够难的了。”
文皎转身进屋,葛霄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子,边走边轻声感叹:“我记着大郎二郎七八岁的时候,那真正是狗都嫌弃,一日日窜天下地。再看景熙,也才七岁,懂事儿得倒像是十来岁的孩子了。”
“再者我现在虽然也在军中,也有三个孩子,不能陪在孩子们身边,可他们都是十二三岁了我才放心的。”
“这小孩子不满十岁,就是容易夭折,景岚景熙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琼英心里得多舍不得?不是我背地里说她不是,只是有时候想想,她也太能狠得下心了。”
在银卫的这处院子没留下客房,今儿葛霄和文皎一起睡。
说话间已行到卧房,两个人坐在地下椅子上看丫头们铺床,也先不忙着洗漱,文皎喝了口茶,接着葛霄刚才的话说道:“咱们都是做娘的,想一想就知道一年半载见不着孩子一面得多难受,更何况孩子们还那么小。”
“可孩子也不是韩姐姐一个人就能生下来的,若论狠心,世上哪个做爹的不比做娘的狠心?”
“没和离之前,是我二哥天天在外头坐衙当差,和孩子们不过早晚相见,问问功课起居,外头带些东西,这就算是好父亲了。”
“韩姐姐从孩子们出生起,就贴心贴身养到这么大,又要忍着生育之痛,又要坐月子,又要操不知多少的心,不比我二哥多付出了十倍不止?”
“韩姐姐现在不过是因着将职在身,不能亲自抚养孩子,却也一年几千上万银子的给我,一车一车东西往我家里送,就是想请我照顾景岚景熙。”
“若韩姐姐是做爹的做丈夫的,在外为官一年见不着妻儿,又是往家里送银子又是月月几封信,不在外头养妾弄出庶子来,是不是也是难得的好丈夫好父亲?”
“偏生韩姐姐是做娘的,现今连你都以为她未免太过心狠,何况外头不理解的旁人?可见世上多少事,就是对男子和女子不一样。”
葛霄一时无言,只默默低头喝茶。
文皎又叹道:“再说二哥从小读书,韩姐姐从小习武,为甚二哥考科举入仕就是天经地义,韩姐姐入军营就得受人非议?”
“葛姐姐,你细想想,你也在军里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觉得你就比那些男子差着什么不成?还是就因为他们多了一个部件,就理所当然成了人上人了?”
葛霄轻轻点头道:“是了,是了,你说的是,是我想得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