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太医是人精子,只当做没听见,林昌还是觉得满身满心的尴尬,匆匆的和太医说完药方子,奉上诊金就把太医送出院外。
等回到院内,林昌看见院子里婆子丫头们不断瞄过来的眼神,又看见地上搁着的几个箱子,想起他和莲姑娘退婚已成定局,不禁又悲从中来,坐到堂屋椅上泪流满面。
太医已走,林杏便从西屋里悄声出来,也不敢说什么,就拿起桌上方子看了一会,出门交给一个婆子道:“烦嬷嬷辛苦跑一趟,帮着往库里取些药材熬了,要多少银子再告诉我,我来付。”
林满两口子虽然大事上不着调,但平素小节一向做得不错。
他两个敬畏林家气派富贵,对自家带来的下人虽然一般,但对院子里林家这些下人一向都比较客气,也端不起主子的款儿。
再者林杏在府里一向安安分分不多事,又有林满两口子的不着调衬着,府里人倒是多喜欢她些。
再说陈嬷嬷有吩咐,让他们照旧在这院里服侍到三月初一,林府家规在此,那婆子接了药方子行了个礼,就出去办差了。
那太医既是到林府看诊,写下的药方子就没顾及药材金贵不金贵,一律是按照最有效验的来,药方子上很有几样昂贵药材。
管库的人也早得了陈嬷嬷的令,接了药方找药,又拿出纸笔把药材每样多少银钱细细写下。
林杏看那单子上写煎三幅药的药材共是二两七钱,心中吃了一惊。
她又细细看过一遍,才到她自己房中拿出私房银子,咬牙称出三两,给了那婆子带去,勉强自然的笑道:“嬷嬷跑了这一趟辛苦,若有多的给嬷嬷拿着。”
哥哥一个月拿六两银子的月例,她来了,陈嬷嬷也照着林家姑娘的分例,一个月也给她六两银子做零花钱。
在林府吃穿住用都不用花钱,家规也不许下人们随意收打赏,她甚少出门,这些银子花不着用不着,就全都攒在箱子里,攒了一年多,也有个七八十两。
但那都是爹娘给哥哥退婚之前了……
现下他们一家还要在府里呆上一个多月,爹娘闹出这样事来,林府里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想他们家。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下多给这院里的嬷嬷姐姐们些银子,也好让他们过得舒服些。
谁知那婆子接了银子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府上规矩是不许如此的。”
“姑娘也来了一年多,当知道这个规矩才是。若叫管事的发现了,我们也要挨罚的。”
那婆子说完,又拿了银剪子,细细铰下三钱还给林杏,拿着二两七钱银子出去了。
林杏拿着那三钱银子呆愣半日,面上做烧,捂着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叫丫头给她打水洗脸洗去泪痕重新整妆,这回她没敢再赏银子了。
林昌在堂屋里坐了半晌,不停回忆前几个月他来这里请安时和他爹娘说的话,原来一切早有痕迹,只是他没在意罢了。
他心中更加后悔,本已经止了泪,又忍不住把脸埋在手上,失声痛哭。
莲姑娘容貌性情品行能为哪一点儿不好!现下失了莲姑娘,他再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位贤内助!
外头哪家的女子能及得上皇后之妹亲身教养出来的闺秀?再说他现下失了林家的帮扶,连林府都不许再住,京中哪里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这样好的婚事也没了,那他的前程也……
林昌心中悔极,真想回到去年把那退婚书撕个粉碎!
他先还是无声痛哭,后来渐渐有了动静,哭得悲痛欲绝,把里屋林满卫氏两个从各自的悔恨中拽了出来。
林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奔出来拽住林昌,颠三倒四道:“昌儿!你快再去求求陈嬷嬷,这事儿你本来就不知道,再怨也怨不着你!”
“你快再去说几句好话,好歹让送个信!让他们知道你不清楚,这……这……嗨呀!快去呀!”
林昌今日骤然得知退婚,又是惊怒又是伤心,才刚还哭了半日,气抽噎干,现下被林满一摇晃,胃里翻涌,偏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屋内顿时被一股酸臭气味充满,林满不由得皱眉,看林昌面色黄蜡摇摇欲坠,一跺脚接住他,拧着眉头忙唤人道:“快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昌儿?昌儿?林昌!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回是林满家里自己带来的人进屋里收拾了一通,又打水把地面擦干净。
林昌又对着木桶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了些,漱过口又用冷水洗脸,擦了脸坐在椅上哽咽道:“爹,去求什么?去求让我还在这里读书,别把我也撵出去?”
“老爷夫人都不在这里,我就是求能求出什么来?莲姑娘已是林家正经的堂姑娘,难道老爷夫人还能把我这个退了婚的留在府里碍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