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里,绯玉的满月宴直到申初(下午三点)方散。
等众人都散了,韩琼英也拉着黛玉不撒手,上下看了一回,朝文皎笑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今儿多少人问你来?”
黛玉今日遭众夫人稀罕了一整日,今见了韩琼英也这么说,跺脚嗔了一声:“韩姨!”便撒开她的手,拉着陆清又拉过景岚往后院过去了。
文皎无奈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也只能许给最好那家,总得让玉儿自己顺心如意才行。”
韩琼英把手往文皎肩膀上一搭,笑道:“说起来我三个哥哥家里给我生下八个侄儿,光是和玉儿年岁差不多的就四五个,都还没定亲。”
“你若是不嫌我们家都是武将,我这回带了玉儿过去,看玉儿喜欢哪个就定下哪个,我哥哥嫂子们也绝无二话,你觉着怎么样?”
韩琼英说完忽地感觉到脊背一凉,似乎是有杀气。
她迅速往杀气传来的方向转身,却只看到葛师姐走在那里。
韩琼英皱了皱眉,心道师姐和我又无仇无怨,怎么也不可能是师姐。
她便对葛师姐笑道:“没什么,总感觉才刚有谁盯着我。”
韩琼英说着,想起来一事,便问:“师姐,我过两日回西宁去,你跟不跟着我一起?你也有几年没见师父她老人家了罢。”
葛娘子想起师父,颇有些感慨,笑叹道:“那得看东家给不给我假。”
文皎一笑道:“这有什么,师徒二十几年,现下过去三四天的路这么近,看看也是应当。”
“我又不是那黑心东家,如今给葛先生您一个月的假,不扣年例,你带着清儿一起回去看看她师祖也好。”
三人进了屋子,文皎坐在榻上接了茶,问道:“正好儿快过年了,大郎二郎今年都过不来,你从西宁出来,直接往银卫去找大郎,一家团圆着过年岂不更好?”
葛娘子对这提议十分赞同,拍掌笑道:“真是难得的好东家!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思忖一回,说道:“既是这样,我把英莲也带到西宁去散散。她出了热孝,也不禁着往外头走了,各处看看散散心,养养精神,回来好好过个年罢。”
文皎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韩琼英听了半日,见她们说完这茬儿,又问文皎道:“文皎,我才刚说的你觉着如何?”
“可不是我说自家人的好儿,我们家里三位嫂嫂都是爽朗人儿,从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兄弟妯娌之间都和和气气,平日里也不住在一处,我侄女们也都和景岚一个性子。”
“再论起长相,你看我就知道我侄儿们样貌如何。虽比不上黛玉,也都是一等的好。”
“再论起人品来,他们都是我爹亲自摔打大的,而且我们家里从我爹起,就从来没有什么纳妾室通房的习惯,我三个哥哥都是只有嫂子,家里也不让他们胡来。”
“若说前程,嗨,就是这一点儿不好,往后他们一个个都要上战场,这沙场无眼不好说。不过我爹和我三个哥哥都征战几十年了,现在都还全须全尾活得好好儿的。”
“文皎,你看我们这样人家你满意不满意?就是最后一个都没相中也没事儿,我带着玉儿去玩两天,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保准一点儿也委屈不着。”
“你家里现在清儿也去,英莲也去,习武先生也要和我去,燕秀卓逸两个姑娘也来不了,玉儿在家多寂寞啊。”
韩琼英说了这一车的话,文皎边听边看葛娘子面色越来越凝重,心里叹了一声。
其实若真把双方条件都摆在桌面上看,陆溶的条件并不输给韩家子弟什么。
若论家世,陆溶自然不及韩家有韩大将军这么个一品大将军做家主。
但再往下论,几位韩将军职位最高是韩琼年,位居二品总兵,往下韩琼岳韩琼泰分别是安西府定西府两地三品指挥使。
而陆溶年才十八,已经是正四品指挥佥事,和韩琼英这些侄子们的父亲才差了从三正三两阶。
是以论起个人出息,韩家子侄并没一个及得上陆溶的。
韩家这些子侄品级最高是韩琼年家长子,今年十九岁,靠着他自己的功劳得了五品千户之职,余下品级最高只是七品,和黛玉年岁相仿的几个还没入军呢。
而且就算韩家人再大方和善,韩家也是个世家大族,人口繁盛。
黛玉若真与韩家子弟成婚,本家就有上头三位婆婆婶婶,中间最少七位妯娌四五个大姑子小姑子,下头几十个小辈,再加上外头多少亲戚,这人际关系处理起来也破费心思。
而陆溶家里人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们兄妹就三个,男方长辈就葛娘子一个还极喜欢黛玉,从成婚后日子清净这一项上看,陆溶的优势不知比韩家大了多少。
容貌身材陆溶也是一等的好,人品也自不必说。所以从文皎私心论,陆溶只是家底儿薄些,别的都比韩家子弟强。
而且就算陆溶家底儿薄,往后他征战立了功总有赏银,林家也不缺财产,黛玉的十万嫁妆就够他们活几辈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