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姑娘就算文采比他高又能怎样?虽然女子不能科举出仕,世上也没人规定女子文采便不能高于男子,总还有易安居士这样才女。
况且莲姑娘越好,出门各处交际他面上不是越有光彩?二品大员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难道还能大字不识一点胆识都没有?
林昌有时觉得他娘说的话他替莲姑娘委屈,就分辨几句,只是他越为莲姑娘分辨,他娘就越不喜欢,渐渐的他只好装作没听见。
又是被日日催逼着光宗耀祖,又是发现母亲不满意他未过门的妻子,林昌虽然还是鸡鸣起三更睡,学习的效率却只有往常的一半不到。
有时候他被他爹娘说得烦了,便拿出伯父先生的话说这一科未必能中云云。
他娘听了这话却不高兴,说他道:“就算先生这么说,你也得努力多学!不学怎么知道你考不上?”
“再说咱们昌儿可是十七岁的举人老爷,天下也没有几个,你都考不上,还有谁?你想想,你若是考上了,咱们族里那些人,得多羡慕你呐!”
林昌被这话说得压力越来越大,夜里能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他若是能好好学上三五个月,倒是真有那么一二分中进士的可能。
偏这几个月过得一团乱糟,他上得考场发现他比乡试那会儿还不如。就这样交上去的卷子能中,不是痴人说梦?
林昌睁眼看着坐在他床边一脸急切等着他回话的娘,再看看站在地上同样表情的爹,忍耐住心中的烦躁,尽量平静道:“别想了,没戏。”
卫氏听得这话面上一僵,嘴唇一抿略带不快问道:“还没放榜就说没戏,咱们昌儿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志气了?”
林昌心中烦躁更甚,怕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让他爹娘不好受,就翻身下床穿衣穿鞋,要出去命人盛饭来。
卫氏看林昌这样,气得恨道:“整日家嘴里就是什么先生伯父,若是这总督大人真这么灵,就该把你教得能中!”
“离开家这些年,把我儿子教得亲娘都要不认了……”
林昌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又惧,心肝欲裂,来不及穿好鞋便站起身来,勉强控制住自己轻声怒道:“母亲慎言!您是想让咱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不成!”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一品大员府里!娘在这里说主人的不是!究竟是想让儿子怎么死!”
卫氏被林昌吓得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怒瞪她的林昌。
她缓过神来哭骂道:“我可是你的亲娘,你中了举人,眼里就看不上……呜!呜!”
卫氏没能把话说全,因为林满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声儿来。
其实才刚卫氏被林昌吼得几句,何尝不知是她错了?
只是林昌读书上头一向上进,临从苏州老家出来之前,卫氏还和族中平素不大合得来的妯娌侄媳妇们炫耀了一通,说什么昌儿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进士也不在话下,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就是官老爷了云云。
才刚知道林昌今年当官无望,卫氏本来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被平素乖顺的儿子吼得几句,更是羞恼,所以才借题发作一番。
幸好卫氏对她丈夫林满还倒有几分畏惧。她被林满捂了嘴,看着林满怒得紫胀的面皮,到底态度软了下来。
先不说卫氏说的话到底多惹人厌,就说夫妻母子争吵到底是笑话,所以一家三口平静下来,只假做无事发生,赶紧给林昌张罗饭食吃饭。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何况林昌院子里还住着林岭林峰两个,仆从众多。
这些男仆小厮又都得了明二爷和明二奶奶的令,着意注意着满老爷和卫太太的言语行动。
是以此次的事儿不等林昌吃完饭,就报到了白霜跟前儿。
白霜听得回话冷笑一声,赏了那些男仆小厮银钱,命他们继续盯着,就起身披了件薄斗篷,重整衣装,乘一辆小车往府外头去了。
明日就是游叔叔和冯爷往南边出发去贩货的日子,今儿陈嬷嬷林明白霜三个把府内的事处理完,林明就要和白霜往冯渊家里去,临走前吃杯酒水。
白霜还惦记着昌二爷不知考得怎么样,所以让林明先去,她知道了就过去。
没想到白霜这一等不仅等来了昌二爷发挥一般的消息,还顺带更知道了卫太太的口无遮拦人不着调。
冯渊钟鸾两个的小院正屋里早摆好两桌席面。
一桌摆在堂屋,林游坐在上首,林明冯渊陪坐,大菜还未上,只上了些花生米猪舌头等小菜,三人先就着菜浅饮两盅。
一桌摆在西屋,桌上还没有东西只摆得杯筷,钟鸾现坐在临床炕上拿得本书看。
再喝过一口,冯渊给林明倒满了酒,笑问道:“嫂子怎么还没到?不瞒明二哥说,今儿我还有事想拜托二哥和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