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家中无能人,则做主家的威严渐失,下头庄子上铺面上的人糊弄起来,本来有一万两,他们却报给主子五千两,如此进账就更少。”
“如此几年下来,若主子不查明,只一味的得过且过,下头人不会看主子仁德收手,只有越来越糊弄的。再至于偷盗东西,无恶不作,这个家族就完了。”
文皎点头笑道:“照你说的这样,等到入不敷出的时候,其实家中积患已深。所以我才说那时候再愁已经晚了。”
“我来了这四五年,光敲打庄子上的人就有三次。现在他们是一点儿也不敢瞒,每年的出息都如数交上来。”
“不要怕惩治下人失了体面,犯错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有什么丢人的?”
“下人也是人,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你越仁德,反叫那些心内藏奸的蹬鼻子上脸,以为你好欺负。防微杜渐,才是正理。”
说了一回,文皎看黛玉若有所思,便让她尽情去想,她接着算家里这一年的收入。
林海的其它俸禄比如什么烛火纸张银啊,薪俸啊加起来还有八百八十两银子。
江南庄子上今年一共把东西卖了两万四千两银子,各地的铺面租金或是利润共交上来三万八千多两。
底下人的孝敬有的收了,有的没收,还有皇上苏皇后的赏赐等,加起来也有个八千两银子。
文皎越核对越开心,林游冯渊两个今年往南边走了一遭,回京来赚了六千七百银子,这两个人是差不多培养出来了。
这么一算下来,今年林府总收入:八万六千八百八十两。
今年林府总支出: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两。
结余:七万五千二百一十两。
文皎算完一点儿也不觉得支出大了。
京城荣国府,王夫人也终于等来了庄头送东西到。
按照往年的习惯,庄头九月末十月初就往京里走,就算再慢,十一月底也总该到了。
可今年十二月都快过去一半儿,庄头才到,王夫人早就等得心焦。
她接过庄头的礼单,打开粗粗看了一遍,就皱起了眉头。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都在旁边呢,见王夫人如此,探春便凑上前去,王夫人便把礼单给她,让她们姐妹三个也看看。
鸡鸭猪羊柴炭米面的数儿都和去年差不太多,只有进上来的银子统共只有五千五百两。
探春觑着王夫人的脸色,斟酌道:“太太,我看过咱们家十年以前的帐,最少的一年也送来了八千五百两。”
“去年他们就报过受灾,只进上六千两银子,怎么今年比去年还少了些,只有五千五百两?咱们家八个庄子,难道今年也都受灾了不成?”
王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把单子拿了回来,细看一遍,交给周瑞家的,让她去清点入库了。
探春忍不住,又问道:“太太,咱们不问问那庄头?就放任他如此欺瞒?”
王夫人睁开眼睛,叹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大姐姐省亲的日子。这不说全京城的眼光都在咱们家,也得有半数。”
“若这时大张旗鼓的惩治自家的人,不是白白叫外人看笑话吗?乌家兄弟也是服侍了几辈子的老人,就是处置,也得弄得体面些才是。”
“再说天寒地冻,又是过年,又是省亲,家里也没那些人手。为了几千银子大动干戈,不是兴旺之家。”
三春听了都默默无言。
等散了理事,迎春心中疑惑,便来到王熙凤院子里想问问她嫂子。
这二三年间,迎春也快成王熙凤院子的常客了。
她进了门,先和三个侄子侄女玩了一会儿,方把今日之事对王熙凤说了一遍,疑惑道:“二嫂子,虽然我觉得婶子说的有理,可我管家了两年,也知道咱们家开销使费大,出息却送来得一年比一年少。”
“这年年亏空,今年又修建了省亲别墅,所有的存银都要用光了,还欠了亲戚不少。就进来五千五百两银子,咱们家半年不到就要花光了。”
“再者依我看,那庄头年年贪银子,也不知道贪了几年,咱们就悄悄的派人过去,把他家抄了又何妨?”
王熙凤听迎春一番述说,感叹的笑道:“二妹妹真是和以前再不一样了。”
她命人都出去,关紧屋门,便开始为迎春解惑:“你只看到乌家兄弟一家贪,没看到别处的厉害。”
“咱们府也有了七八十年,底下这些下人,亲戚连着亲戚,盘根错节,人人都有些关系。乌家兄弟在咱们府上也有几门儿女亲家。”
“再者,”王熙凤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方继续说道:“咱们府上这些人,大管家大贪,小管家小贪,连粗使的还能沾就沾几分便宜呢。”
“你细想想,若是因贪银子把乌家抄了,别的贪污之人害不害怕?他们若全都作反起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