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也换了一身绸缎新衣,上身水红色织锦缎的夹衣,各色彩线绣的桂花,下身紫薇色的锦缎夹裙,一道闪缎镶边。
她跟在爹娘哥哥后头,边走边听,手上不住的摸一摸头发上戴的一朵金珠花,还有一对金兰花儿。手上一对金镯子,动起来凉凉的,也惹得林杏不住的看。
她家里平时虽然也穿得着绫罗绸缎,可从来没穿过这样阳光下还闪着光的料子,更别说头上戴得着这么多的金首饰。
光这一对金兰花钗并金手镯,娘称了就足足有六两半金子重,换成银子得有个六七十两呢。
更别说这只金珠花,上头珠子颗颗圆润,几十两银子也难买。
怪不得人家总说“千金小姐”,就是说的大家小姐们光身上的衣服首饰,就能值个千金万金罢。
林杏美滋滋的想着,哥哥的官只会越做越大,往后自己也能成个千金小姐了。
林满卫氏林杏三个心里都美得上天,谁也没注意林昌的脸越来越黑,眉头紧皱,眼里冒火。
终于在林满说了一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这都是沾了昌儿的光。嘿嘿,老子果然没白养这个儿子!”后,林昌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一跺脚,把家里那些来投奔了当奴才的人都挥手叫出去,又把屋门一关,黑着脸道:“爹娘是不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林满三个看到林昌的动作都愣神了,林杏更是被哥哥的黑脸吓得躲在她娘身后。
再听得他这一句,三个人兴头的劲儿全被这句话吓没了。林满诧异道:“昌儿,这话这么说!”
卫氏也十分不解,上来拉着林昌的胳膊道:“我的儿,爹娘把你养了这么大,倾家荡产供你上学给你娶妻,怎么会害了你呢?”
林昌肚子里千言万语待要爆发,又想起爹娘的养育之恩,憋得满脸涨红。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看着他爹娘勉强平静道:“儿子就算再是年轻中举,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举人,明年能不能中进士做官还是两说。”
“就算是做了官,也不过七品县令,要往上升还且有几年。这些人就这么百两千两银子的往咱们家送,难不成就是为了巴结儿子这小小举人?”
林满心里一突,勉强笑道:“昌儿你想得也太多了,人家最多的也就送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都是当官的,对他们来说也就……”
林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瞅着他爹道:“爹,你知道七品县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正七品,一年统共就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俸禄!正六品,一年也就二百两!千百两银子对谁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若是儿子不中,咱们家得攒多少年?”
“可现在倒是好,三天就赚来了儿子几十年也赚不来的俸禄!”
林昌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圣上这几年本来就力惩贪污受贿……爹娘若是一直这样行事,儿子就算是做了官,只怕没有两年,爹娘就要给儿子探监去了……”
林满卫氏林杏都慌了神,看林昌倒在椅子上放声大哭,面面相觑。
卫氏知道儿子说得有理,可她实在舍不得已经到手了的这么多银钱,便强笑道:“昌儿说得也太严重了。”
“那坐牢的都是没本事的,尚书大人不是极看重昌儿?咱们还和苏夫人结了亲家,有了事他还能放着咱们家不管?”
林满附和道:“是了,昌儿你也担心得太过了。再说谁家孩子中了举不收点礼,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
林昌顾不得仪态,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喘了几口气才能说出来话:“才刚儿子就说,谁家中了小小举人,就能收到万八千的银子?”
“送个几十两银子,确实是想要结个善缘。可那几百一千银子送的,难道是真以为儿子值这么多钱?”
他站起来通红着眼睛,对着他爹娘哽咽道:“他们都是指望着巴结上海叔叔,才愿意舍了这么些银子送到咱家来。”
“咱们家收了银子,难道还真要儿子到海叔叔跟前儿去提他们的名字?”
“若是不提,咱们家白白收了这么多东西不办事儿,不是把人都得罪死了?”
“况且,儿子在海叔叔跟前儿哪有那么大的脸去帮他们说话!海叔叔把儿子接过去尽心尽力的培养,结果看到儿子中了举人就胡作非为起来……”
林昌说不下去了,看着林满和卫氏又不住的落泪,跪下哀求道:“爹——,娘——”
林满和卫氏慌忙要把林昌扶起,林昌只犟着不肯起,定要他两个答应把大额的银子都还回去才起来。
林满已经有些松动,可卫氏心里一算,这可差不多要还八千一万的银子回去,心肝儿一抽一抽的痛。
她看林满要张嘴说话,赶紧拿胳膊挡他一下,又给他使眼色。
林昌跪在地上,只觉得心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