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管家理事并不特别高深。特别是贾府已经受封六七十年,一应事体都有旧例。
迎春探春两个若有拿不准的事,只管命拿了旧例来查看。
若再有拿不准的,王夫人处也尽可她们去问询。
只不过贾府人多事杂,亲戚众多,关系复杂。外来的媳妇要在这些家人亲戚中寻得一个平衡,让众人心服是极难的。
可迎春探春都是年轻姑娘家,天然就有身份。外头那些族里的媳妇亲戚们,想见她们也难。
管家婆子若把姑娘们得罪大了,姑娘们往老太太,太太那哭诉两声,她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迎春本性不笨,只是被养得软弱。
既然她自己心里想着要立住,便多学着一些琏二嫂子和探春妹妹平日的行事。
再经过一两件事下来,那些婆子们也知道二小姐改了性儿,不似往日木头似的,也不敢再轻看她。
既然如此行事能活得比往日舒服,迎春自然心内越来越刚强起来。
两年下来,她不单能弹压得下人,长辈妯娌姐妹们跟前儿也能说得笑话,遇上事儿也很敢张口,那里还有什么“二木头”的样子?
王熙凤心内感叹一番,命奶子抱着蓁姐儿到姑娘们那边去,朝着蓁姐儿笑道:“好好和你三位姑姑玩儿,不许调皮。”
蓁姐儿笑得露出一排小牙,扒着王熙凤的脖子,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答应道:“蓁儿往日最听话了。”
王熙凤立在原地,等看不见三春和蓁姐儿的影儿了,才慢慢的转身回去。
及至回到自家院子,已经是将近饭时。
王熙凤命把芃哥儿放下,看着他吃奶睡着,见屋子里没有平儿的动静,想到平儿早上说不舒服,便亲推了平儿的门,来到她屋里看看她如何了。
平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浅浅睡了一会,早听到院子里奶奶带着人回来的声音醒了。
她欲想出门去找奶奶,又犹豫着不敢去。
还没等决定好,平儿就听见奶奶外头笑声:“快来,咱们看看你平姐姐做什么呢。”
平儿霎时流下泪来。
王熙凤看平儿哭得满脸是泪,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要不要给你请个太医来诊诊?”
平儿行了礼,低头抽噎道:“奶奶,我有话想和奶奶说。”
跟着的丰儿等丫头不待王熙凤发话,便关上门出去。
王熙凤坐在平儿床上,看平儿哭得厉害,再看她手捂着肚子,福至心灵,惊得又站了起来:“平儿,你是不是……有了?”
平儿并没想瞒着王熙凤,见奶奶已经猜到了,跪在地上哭道:“奶奶,我月事两个月没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熙凤扶起来,一同坐到床上。
王熙凤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平儿笑道:“你这丫头,有了就有了,什么叫不是故意的?”
“你二爷回家十日,总有五六日歇在你那,你怀上孩子,那不是迟早的事儿?”
“若是你再怀不上,我都要疑心是不是咱们平儿这块田地不够肥,怎地二爷这么耕耘,还没个结果呢?”
平儿一时连哭都忘了,抬起头呆愣愣的看着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