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红着眼圈,勉强笑道:“咱们走得急,想来就有什么说的,也来不及传递。”
婉燕眼中落泪,嘴唇一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娘说的是。”
从此之后,婉燕虽然不作不闹,平日还帮着冯夫人打点银钱财务,只她眼睛上的红肿却从来没下去过。
冯夫人知道是婉燕这孩子半夜饮泣。她又心疼婉燕,又心焦丈夫,又忧心孩子们往后的日子前程。
强撑一路,这回终于见着娘家人了。冯夫人从哥哥那里还能忍得住,见着嫂子,一头钻进他怀里,就放声大哭。
卫夫人赶紧给身边人是个颜色,命进去看看表姑娘。自己托着冯夫人到了厢房,把她搂在怀里,看她哭得可怜,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冯将军卫夫人孩子来得晚,在生育了自己的儿子之前,卫夫人一向也把这个小姑子当女儿疼爱。
今见小姑子外甥女受了这等委屈,卫夫人一向端庄人,也在心里大骂潘知府没良心。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卫夫人一面安抚着小姑子,一面心里想着现在世交亲戚中有无合适的男子与外甥女相配。
一面想着,卫夫人心内一面纳罕:不过就是五万银子的事,怎地听兰兰说起来,倒像是杀人放火了一样?
当晚,卫夫人与冯将军说起此事,冯将军叹道:“若是换做以前的江苏巡抚,事情倒是不止于此。”
“先把银子补齐,甚至都不用补。然后找他遮掩一番,或是慢慢查访,这事也就过去了。”
卫夫人点点头,觉得这才是她以往知道的官场处事逻辑。
冯将军接着说道:“可去年……甄家那件案子,原来的李总督都被拉下来,现在放到鸿胪寺当个闲差。我听闻他心灰意冷,今年要告老回家去了。”
“更别说马巡抚已经身首异处。现在的朱巡抚是个死脑筋,再说有前头的例子,更是一板一眼,一点错漏都不敢出喽……”
卫夫人看冯将军还感叹上了,轻轻拽他道:“那你说,妹夫这事咋办?”
冯将军看着帐子顶,哼一声道:“你还真信是妹夫贪污的银子?”
“咱们都不信,张尚书也不会信。妹夫是张尚书亲自养大,不是儿子,也和儿子差不太多了。”
“妹妹小孩子家没经过事儿,你且看着罢。若妹夫真是冤屈,哼,自然会还他清白。”
卫夫人犹豫道:“那……若真是……”
冯将军看卫夫人一眼,卫夫人急道:“你瞪我做什么!”
饶是军中硬汉也当不得老妻一声嗔,连忙服软道:“真是真的,咱家和张府一起,总能保妹夫一条命下来。”
林府,文皎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和林海说了张家之事,但并没说自己和黛玉的猜测如何。
林海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实话道:“前两日张志哲的卷宗就送到了刑部,圣上也知道了。”
“月娘,想来你也知道圣上的性子,对贪污受贿之事是一概不能容忍的。”
文皎点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
林海叹道:“而且这事不是扬州一地的事。江苏一省查出来总共亏空了五十余万两工程银子。”
“去年江苏才出了个私盐案,今年又出了银钱亏空。圣上震怒,命三法司彻查此事。”
“明日大理寺少卿——就是大舅哥,并赵侍郎和督察员官员便要同往苏州去彻查此事。我……”
文皎还并不知事闹得这么大。不过她对林海未尽之语心领神会,笑道:“我并不是想替张同知求情。只是万一他是冤屈的,冯夫人和几个孩子岂不可怜?”
“既然大哥也在同行之列,赵侍郎又是如海手底下的人。想来也不会冤枉了他。这我就放心了。”
林海微微醋道:“月娘就这么相信大舅哥?”
文皎笑得倒在枕上:“如海真是,连大哥的醋都吃,就没听见我夸你。还说我是醋缸,也不知是说谁呢。”
林海想了想,也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