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虽然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却让王熙凤大惊,终于明白苏夫人是什么意思。
她赶紧想出说辞应对,但话还未出口,就听苏夫人又温温柔柔的笑了:“我们玉儿今年已经九岁,算是大姑娘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该谈婚论嫁。大家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想来贾宜人也知道。”
“我愿意把玉儿送到贵府上住两天,贵府也莫要辜负我的信任才好。”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让外人知道我家玉儿在外祖家里,竟然和舅家的表哥住在同一个院子,人家该怎么想?”
王熙凤冷汗涔涔,连连点头笑道:“夫人说的是。您放心,只管把黛玉妹妹交给晚辈,晚辈绝不让妹妹受一点儿委屈。”
文皎看了一眼王熙凤,点头笑道:“我自然是信过宜人的。”
回来比过去行得快。文皎才到台阶上,就看到是谷雨等在外头。谷雨一面打帘子一面笑道:“水嬷嬷已经请来了,正等着夫人和宜人呢。”
水嬷嬷自到了林府之后,除了照顾苏夫人的胎气,和偶尔帮着大丫头们看些头疼脑热和月事腹痛的小病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工作,轻松得很。
她工作清闲,受人尊敬,不受闲气,有大把的时间钻研医术,对自己的半退休生活很是满意。
今日不过是看在夫人面上帮着一个年轻夫人诊诊脉,水嬷嬷一听说就来了。
见病人来了,水嬷嬷还未诊脉,一看她面色就是操心劳碌,睡眠不足之相。
再细细诊了脉象,见水嬷嬷面色平平,嘴角抿着,王熙凤不由得紧张起来,看着水嬷嬷的一举一动。
水嬷嬷诊完,又问王熙凤的起居。文皎见王熙凤面色为难,非常体贴的先进东侧间喝茶吃点心去了。
别说,这厨房折腾出来的水晶小饺子真是又好看又鲜美。
等了两刻钟,看王熙凤和水嬷嬷一前一后的进来,王熙凤的眼圈儿还有些红。
文皎只做没见,和水嬷嬷说笑两句,便亲身起来把水嬷嬷送到堂屋,又命谷雨亲送回去。
转回身便叫人打水,也不打听水嬷嬷到底说了什么,只笑道:“看今儿是天冷风大,出去一趟,宜人眼睛都红了。”
王熙凤见苏夫人不问,心里感激,平复一下心情,洗了脸,面上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文皎又命去拿自己的妆奁来给王熙凤使用。
一面又看平儿,果真又是花容月貌的一个小娘子——她头上已经梳了妇人发式,看来已经被贾琏收房了。脸上带着一点点如释重负的神色。
她穿着浅翡翠色的上衣,下面春绿色裙子,一派清新淡雅,和王熙凤两个站在一起,一浓一淡,十分养眼。
见王熙凤洗了脸,又喝了几口茶水,文皎便命把大小姐请来,说预备出门。
王熙凤瞧着黛玉此行身边带了五六个个丫头,并两三个老嬷嬷。一共七八个人,真正是一脚动八脚迈,派头十足。
她便知道,现在黛玉已经不是三年前丧母上京,依附贾府教养的那个小心翼翼的姑娘了。
她现在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千金闺秀。父亲是实权二品刑部尚书,深得上皇和皇上信重。母亲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承恩公户部苏尚书的嫡女。
自家的家世已经配不上黛玉……想来老太太的想头……也要落空了……
等上了车,王熙凤不免又和黛玉说笑一番。但这一上午在林府不到两个时辰,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免不得一边说话一边走神。
宜人虽然年轻,但上一胎怀得太早,又不稳当,亏了身子。现在生育留下的亏空还没养好。幸而没有身孕,若是有了,只怕也艰难。
况兼宜人平素劳累,饮食不均,睡眠不足。所以才两年了还没养全。
小小年纪逞强不知保养,等再过几年想养也养不回来了。宜人不过二十岁,怎么就忙得这样?
宜人若是想要生育,只管按我此法,好好将养半年,再兼放宽心,不出一年定会有好消息的。
王熙凤想到水嬷嬷说的话,忍不住手指微动,捏一捏袖里的纸。
对了,还有……积德行善。
此时的王熙凤不过才帮着管家了两三年,还并没有大权独揽。胎里带来的要强改不了,却还能听进去劝。
她再看着身边健康得和前两年不似同一个人的黛玉,想想家里那一摊子事和闲言碎语……王熙凤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