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讲规矩道理的嬷嬷还讲些别家的事。哪家的婢妾早晨天不亮就得起来,不管天多冷都得守在正房外边等主母起身,服侍主母穿衣洗漱等等。
主母吃饭要你布菜,你想每日正点吃饭都不能。一天总早到晚都要服侍主母,哪能想去哪逛就去哪逛呢?
沈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满心委屈的见不着老爷的日子,已经是许多和她一样身份的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了。
后院里不用勾心斗角,安安分分的呆着,就能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玩乐。
想看景就能去逛园子,想找人说话,自己的丫头都得上赶着奉承。
哪像是现在,想出去,门口时时有两个婆子守着。想找人说话,院子里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老眼昏花,满脸褶子。
沈氏爱悄,一向不喜欢满脸皱纹的婆子们,宁愿憋着也不找人说话。
婆子们虽然年纪大了,但都活了几十年,沈氏那点心思还看不出来?沈氏生得不差,又是我见犹怜那一类型的,哭起来颇有些姿态动人。
看她日日抹泪,本来还有婆子可怜她去劝解。
见沈氏不大理她们,婆子们也就随沈氏去了。等过了几个月,沈氏寂寞的很,想找人说话时,却发现满院子的人都不兜揽她了。
沈氏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满心悔意。
她也曾和教导她的嬷嬷求过,请嬷嬷替她向夫人转达她已经诚心悔过的意思,却在嬷嬷那就直接碰了个钉子。
嬷嬷原话是这么说的:“姨娘共错了两桩事。一是不该自以为是,二是更不该在老爷过生辰的时候嚎哭一晚。”
“就依着姨娘嚎哭这件事,夫人就是直接把姨娘打发到庄子上也是应该的。”
“现在不过让姨娘闭门思过,还没到一年,姨娘就要急着出去。姨娘好好想想,是不是又开始自以为是了?放不放姨娘出去,要夫人说了才算。姨娘还是安生些罢。”
一番话说得沈氏垂了头,再不敢提这事。
今日沈氏刚站着听嬷嬷讲完半个时辰的规矩,见嬷嬷出去了,赶紧坐到床上给自己捶捶腿。
还未等她喝口茶解解渴,就听外边一阵热闹。
她都一年多没听过院子里这样了,也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堂屋往院子外面看过去,见一个一看就是一二等的大丫头往她住的这边屋子走过来。
时间久远,她又没去过几回正院,就是以前去的时候也不敢多抬头,已经记不清夫人身边的丫头都长什么样了。
沈氏不知是喜是忧,心里一团乱麻,见那丫头进了堂屋站定,行个礼笑道:“夫人请姨娘中午歇了中觉过去,姨娘看着时辰,可别迟了。”
沈氏的手都有些抖,勉强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那丫头不卑不亢的笑道:“奴婢小满,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
沈氏忙把手上金镯子褪下来,要塞到小满手里,问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我这心里总没个底,求小满姑娘透露一二。”
小满往后退了两步,沈氏的手就落在了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面上笑得和善,语气也十分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软和:“奴婢只是来替夫人传话的,不敢受姨娘这么贵重的礼。等姨娘过去了自然知道是何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姨娘下午可别迟了。”
说着,小满行了个礼,转身就出去了。沈氏心里七上八下,午饭也没好好吃。看着日头,索性觉也不睡了,梳洗更衣就找个婆子带她往正院行去。
才到正院门口,就见曹氏也等在那里呢。
曹氏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披着斗篷带着手筒,但还是被冬日的北风吹得脸疼,只好把脸藏在帽子里。
从前她们来请安,夫人就算先不见她们,也会让她们到屋子里暖和暖和,现在却是连院门都不让进了。
守门的婆子只说夫人午睡还未醒,不能惊扰到夫人。曹氏心里有鬼,再说夫人说的是午睡后,谁让她心焦来得这么早?
于是曹氏也不和以前一样炮仗似的,竟就老老实实在院门等着。
看见沈氏也来了,又见一年多没见,沈氏憔悴了不少,曹氏一挑眉,还想和以前似的见面就嘲笑两句。
但想想自己也还不知去处呢,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和沈氏作伴,老死院中,又是在夫人院门前面。
所以曹氏打量了沈氏一眼,竟一句话都没说,又转过身去。两人难得和谐的在一起站了半个时辰。
沈氏这一年日日都要站着听训的,倒还撑得住。曹氏自打进府就没站这么久过,看到院门终于开了,小满出来请她们进去,曹氏一挪动,差点一个腿软摔在地上,幸好身边石榴赶紧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