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群对正在言的胡副局长并不熟悉,听了袁主任的介绍以后,才知道了自己部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才。他感觉到眼前这人,话说得虽然有点粗鄙不堪,但还是很有点道理的,还是很符合自己的想法的,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众人听了胡副局长的言,个个都是腹诽在心。傻小子唉,人笨不要紧,但千万不要笨得把自己当猪卖呵。县城不是你那小乡镇,山高皇帝远,能用警察和手铐就把老百姓吓得往家跑。万般烦恼皆为强出头,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看到况群不经意的点头,胡副局长心中暗自得意。我老胡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只是没有碰到一个伯乐。今天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是要好好抓住才行。他脸上的笑容,却也让另一个与会者萌动了争雄之心。此人姓罗,是法院的一个副院长。这些日子,由于正职院长刚刚调离,几个副院长都在为自己乌纱上去掉一个副字,而不遗余力地在奔波。
通知开会的时候,其他副院长都不在家。有的去了省城,有的去了市区。还有一个更夸张,直接就去了京城。听说是去找本地一个在中央某部任职的老乡,请人家帮了找有关部门打招呼。只有这个罗副院长最倒霉,轮到他值班,一步也走不了。听说是参加这种会办会,就是一头的不开心,知道什么好处都落不上。接到通知以后,是满心不愿意的来参加这种会办会。
胡副局长的一席言,赢得了况县长的好感,也让罗副院长看到了光明。路就在眼前,就在足下,何必要舍近求远。只要在职工上访的事情上,赢得了主要领导的欢心,何愁官位不得到手!只要立场鲜明,不但能得到况县长的欢心,还能赢得张跃进的友谊。权和钱,两者兼而有之,何乐而不为!谁也想不到,就在胡副局长结束言的瞬间,罗副院长的头脑中转了这么多的圈圈。
“各位领导,我也来谈一点个人看法,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罗副院长的话一出口,就让人听出与胡副局长的不同之处,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草莽气息。这也是罗副院长暗中骄傲的一点,你胡副局长说话,就象生产队长做报告,直来直去的,一点含蓄都没有。这是文化底蕴的问题,你姓胡的这辈子是赶不上我了。
罗副院长的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围攻县政府,聚众打砸抢,这是严重的政治事件,必须从重从快地严厉打击。我觉得卢雨生等三人,就是这次煽动、组织打砸抢的为分子,必须先对他们绳之以法,才能杀一儆百,使剩下的人群龙无。再在面上广泛开展法制教育,进行政治喊话,从而也就能不战而胜。”
罗副院长结束言时,忍不住的将自信的目光,对着县长、书记和与会的人员的脸上扫描了一圈。让他失望的是,就连况县长的脸上也是一点笑容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在转动着手中的派克钢笔。再看看紧靠在旁边坐的公安局、检察院的两位领导,脸上都露出了那种鄙夷的笑容。他的心中更觉得不是个滋味,不禁萌生出一个拖大家一起下水的念头。
他接口补充说道:“只要公安局能抓、检察院批捕,我们法院就能审判。”话一出口,甫又后悔莫及,得罪人呵,得罪人!罗副院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图了一时的口齿快乐,就得罪了政法部门的两大巨头,实在是得不偿失。所好的是效果还是明显的,况县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管他哩,只要能得到领导的欢心就行。其他人的好恶,又算得了什么。
“罗副院长,我想请教一个问题。”鲁检察长抢在按捺不住的李照远局长之前开始难。这个姓鲁的检察长,是鲁祥云的小叔叔,叫鲁光尧。“不敢,不敢。检察长有什么问题请讲,请讲,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会作详细说明。如果有不到位的地方,也请你多多原谅。”一看到说话的是鲁检察长,罗副院长的头皮都麻木了起来。还没有开始回答问题,就先软了腿。
他怎么也没有想得到,会得罪了这么一尊大神。在淮东市政法界,提到鲁光尧鲁检察长,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32岁就当了市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在鲁光尧的职业生涯中,只要被他盯上的官员,入狱率接近于百分之百。这个数据有两层意思,一是官员的贪污,已经到了比比皆是的严重地步。加上被他盯上的官员,基本都已经是赃证在手,当然比重要高;二是不管谁来说情打招呼,皆是被拒之于门外,彻底堵塞了‘幸运之门’。
向侃任市委副书记时,亲弟弟向荣因为受贿十万元,落到了鲁光尧的手上。本以为没有什么大事,以为他会懂事放人,谁知却一点也不放松,说是市委书记更会支持反贪工作。就这样,他让向侃吃了个‘哑巴亏’,还要违心愿的进行表扬,在政法会议上表扬这个刚正不阿的卫士。也让向荣丢掉了官职和铁饭碗,走上了经商之路。从此以后,淮东少掉了一个贪官,多了一个官商。
鲁光尧在官场上,也是人见人怕出了名,被人称之为‘鲁铁头’而不名。有人编了一段顺口溜,说是‘梦见铁头找,夜半起床跑。醒来长叹息,噩梦何时了。’可想鲁光尧的威风,何等之大,算得上是一时无双。当然,这种威风也是有代价的。时间过去了十多年,他还是在副处级的岗位上徘徊。话又说回来,尽管老鲁在官场上没有进取,但他的虎威,还真的不是罗副院长这种人能轻易撩挠的。
“有什么敢与不敢呵。公检法,公检法,过去公安是老大,抓不抓人由他们说了算。现在你们是老大,你划线,我批捕,公安再抓人。是不是呵,罗大院长?”鲁光尧那张‘国字脸’,一旦严肃起来,还真的不是一般地怕人。尽管此时的语气中,只是充满了讥讽,但还是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鲁检察长,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只是建议,建议。是不是采纳这个建议,还是你老人家说了算,你说了算。”罗副院长连声解释说。“你不要紧张嘛,我只是请教一下,应该要按照什么样的法律,什么样的条款来抓人,也好让下面的同志照章办事。”尽管罗副院长在退缩,鲁光尧还是一着不让。如果龙若海在场,肯定会现鲁祥云的脾气,和她这个小叔叔不是一般的象。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一个是步步紧逼,一个是步步退让,其他人都不开口,只是坐在那儿看笑话,整个会场都陷入了僵局。看到这种情况,扬帆有点坐不住了。时间在流淌,已经到了中午一点。还要继续拖下去,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样的后果。况群的脑海中,也在天人交战。是停工,还是抓人?两者交替着占据主位。
停工是最为简单的上策,张跃进能答应吗?答案不问自明。他在国外的损失,化工厂的损失,提前缴纳的税金,这么一大笔巨额款项,就是把县财政全部搬给张跃进,也无法帮他填补上这个窟窿。抓人,法律上能行得通吗?政法部门能这么无原则的听自己的话吗?万一引起反弹又怎么办?到了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酿成巨变。今天的风波,已经不算小了。即使现在就能平息的话,还不知要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平息老师的怒火呢?难呵,况群的头皮恨不得炸了开来。那个因为嫖娼被处理的副局长,写的打油诗说得是不错的。六(溜)是六(溜)不掉的,只有面对才是出路。
“咳,咳,刚才同志们表了很好的意见,胡副局长、罗副院长的言,都很有积极的创意。不错,不错。在大家言的基础上,我先说两点意见,再请扬书记指示。”况群还是老习惯,先咳上两声,让大家安静,然后自己再讲话。他接着说道:“这个事情的解决,要两条路走路。一是派出得力人员宣传法律,让工人知道任何要挟、打闹都是无用的,是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犯罪行为。要识大体,顾大局,不要受骗上当,不要让坏人利用。”
停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在注意听自己讲话,他也有了一点勇气,开始加重语气说:“二是公安机关要迅调查取证,检察院也要提前介入,从重从快打击破坏安定团结的要分子。你们不要给我这个本本,那个条条的对照。我只有两个字:抓人。只有抓人,才能平息眼前的风波,才能挽回已经造成的不良影响。”
说到这儿的时候,况群的语调有点高昂,面部肌肉也有点扭曲,好象在跳动一般。仔细看的话,显得似乎有些狰狞。说句不好听的话,况县长有点歇斯底里。把桌子一拍道:“大家要有大局意识,要有政治意识。什么是大局,维护好宁北的稳定,就是眼前的大局。什么是政治,一切手段都要服务于经济建设,这是最大的政治。”
看到无人反驳自己的说话,况群更是来了精神。他用威胁性的语言强调说:“每个单位,每个部门,都要围绕大局开展工作,把解决这起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的上访闹事事件,作为头版头条的大事来抓。不要给我说什么‘双管’部门的特殊性,既然喝了宁北的水,就要为宁北的稳定做事。你们在座的人,都是第一责任人。有不到位的地方,我就找你们说话。”
“当然,在座的各位都是法律专家。在法律问题上,都比我懂得多,我只是班门弄斧,班门弄斧。所以,最后我再提醒大家一句话,所有的一切活动,都必须依法办事哦。如果有谁违反了法,我们将会是严惩不贷。”说到最后,况群也想到万一酿成事变的可能,给自己的说话买上了一道保险。“扯淡。”没等到他的话音完全落地,会场上传出了两个极不和谐的字眼。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了出声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