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班以后,龙若海这些中层干部,就被通知到了局会议室参加局务会,汇报上周工作和本周工作计划。会议开到半途的时候,局长李照远突然接到电话,局指挥中心收到了机床厂工人集体上访的信息。信息很详细,不但有部分工人到了县政府门前,在政府门前静坐。还有大批量的工人,正在零散地向机床厂那边的拆迁工地涌了过去。这个时间生这种事情,对上面可不好交待。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省委组织部向部长来宁北视察的日子。公安局早早的就接到了通知,不但是交警上了路,有的准备开通接引,有的沿途护送,还有的要对特殊路段进行交通管制。其他的警种,也没有能够闲得下来。特别是派出所的警察,早就深入到了社区,以便及时掌握了解不稳定的因素。机床厂工人上访的消息,就是派出所民警汇报上来的。
“不好,要出大事。”这是李照远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映。对于机床厂工人要上访的事,公安局早已收到了信息。一面落实专人负责信息搜集,一面向县政府和市公安局做了专题报告。不知是什么原因,收到这类涉及稳定的信息以后,县政府一直没有任何反映。李照远亲自出马,跑到政府办公室去进行交涉。却没有能够见到况群。在办公室那一关,直接就被袁主任挡了架。说是闹不出大事来,尽管放心睡大觉。
尽管如此,李照远还是感觉到有点不放心。他专门组织人员,让大家负责打听和搜集情报信息。得知只有3o到5o人参加上访,而且组织得很严密,不会出现恶**件,这才放下了心。此时,当他得知还有大批人往机床厂方向涌去,就感觉到了事情是大大的不妙。今天是向部长视察的日子,生这种大规模上访的事件,影响肯定不会好。
这事闹大了以后,不但县政府讨不了好,就连公安局也要沾上一些寒碜。最起码的来说,公安机关也要负上一个对社会面控制力度不大的责任。他也是一个果断的人,立即决定休会,抽调部分交警到现场去疏散交通,让龙若海带队到机床厂先行观察事态展。自己则亲自带领民警赶到政府那一块,去进行现场处置。出的同时,他还出指令,要求机关和周围派出所的所有民警,全部集中待命。
李照远到达现场一看,就知道今天这事不好处置。政府大门两侧,被人贴上了一副新写的对联。上联是‘改革本为民富’,下联是‘为官更需心正’,横批是‘还我工厂’。矛头明确得很,就是对准了况群。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坐在地上,反复齐声合唱着‘社会主义好’、‘咱们工人有力量’。四周有戴红袖章的工人在维护秩序,保证道路畅通。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想插入队伍,或者表过激的言论,都被这些纠察队员礼貌地进行劝阻。面对记者的摄影和提问,静坐的工人不回避,也不回答任何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由卢雨生等三名代表进行答复。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是放打印好的上访材料。看到这番情景,李照远和局里来的警察,不约而同地都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这些工人,有理有节,不给人以任何可以利用的话柄。看得出来,这是一支有备而来的队伍。
面对李照远和沈局长的劝解,卢雨生等三名代表的答复,很是通情达理。他们详细介绍了自己逐级书面上访的做法,以及各级政府的批复。还有批复到了县里,各有关部门相互推诿的情形。当然,也介绍到了张跃进今天举行开工典礼可能酿成的后果。工人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希望能有政府官员出场说句话,让今天就要举行的开工仪式停下来,对工人的切身利益有一个明确答复。他们在对话的时候,中央、省、市三级新闻单位的记者,在竟相拍照、录音。还有不少外省市的记者,也在一旁凑着热闹。
看到楼下的老沈和警察们,仍然停留在说服动员的状态,袁主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知道如果还是这么个样子拖下去的话,今天向部长到宁北视察工作的戏,就算是砸了锅。本来以为在家当总管,是一个能够出头露面的好差事。却没有想得,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雄鸭,好事反而倒变成了烫手山竽。到了这种情况下,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到了警察身上。事不疑迟,袁主任当即拍板让人去找李照远。
看到李局长等人走了进来,他好似看到救命的菩萨一样,连忙迎了上来。详细情况的介绍,他也不想听。时间是分秒必争,容不得再有丝毫的拖拉。他以大总管的架势,直截了当地布指示说:“老李,你们不要再拖泥带水的打太极拳了。光讲道理不管用,只有立即出动所有的警察,进行强行驱散才行。不然的话,冲撞到向部长的车队,我们大家都不好交待。”
“什么?这种事情,你还想让我们强行驱散。袁主任,人家工人上访,是按规矩来向领导反应情况,难道你还想火上浇油吗?”李照远也被他这种瞎胡闹的指示,给弄得有点傻了眼。站在一旁的沈局长,也有点忍耐不住的开了腔,“袁主任,你这样做,是要激成大的事端吧。如果硬是要强行驱散,工人的情绪肯定无法控制。到了那时,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你们都说不能强行驱散,那行,你们想个办法,让人立即散去。我可告诉你们,向部长马上就要到宁北了。”听到李照远和沈全瑞都在异口同声地反对,袁同庆也是恼羞成怒。被他这么一顶撞,李照远也有点火气。他奶奶的,早就向你们报告过情况,早干什么去了?到了这个时候,就想借我们公安局这把刀来杀人吗?想得倒美。老李把脸往下一板道:“你想要办法,有哦。人家工人也没有提什么过格的要求,只是要有领导出面对话就行。”
“对话,谁去对话?说话管用的领导,都去迎接向部长了,哪儿会有领导能出面去安抚这些上访的人。”“领导,你不就是领导吗?救场如救火,这个时候,只有你袁大主任有资格出场。只有你,才能代表政府说话。时间不等人,要出场就要快一点。不然误了况县长的大事,就不好办了。”沈局长想到为找况群汇报机床厂的事,当时可是看够了袁主任那张阴阳脸。今天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当然是结结实实地补了他两句。这段话说得不轻不重,让袁同庆脸红脖子粗,但还又无法反驳。
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光,袁主任也顾不上斗气。他知道,此时也只有自己能代表政府出面说话。更知道,此时如果说不冲上去的话,况群肯定饶不了自己。他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沈局长就往楼下跑。之所以要拉着老沈,主要还是想仗着老头子平时在老百姓心目中的那么一点声誉,好和工人进行勾通。接待室里,袁主任会见到了卢雨生等三名工人代表。面对工人提出的停止拆迁、恢复生产的要求,他皱起了眉头。张跃进的事,不是好办的事,但接待向侃又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两难之下,袁主任必须作出选择。他很清楚,没有明确的表态,是打不了这些已经铁了心的工人的。换位思考的话,自己被逼到了这种地步,恐怕也不会轻易退让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自己又能表什么样的态呢?轻描淡写的糊弄工人,肯定没有用。要想表一个响当当的态,势必要侵犯到张老板的利益。这事,打死自己也不能做。即使说了,也没有用。没有况县长的表态,谁敢叫停?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约有1ooo工人聚集到了机床厂附近,与正在准备剪彩的张跃进、‘二狗子’、钱二毛等人,生了严重的对峙。双方已经到了一触即的地步,只要有一颗火星,就能演变成大规模的流血事件。这条消息,不管是对卢雨生来说,还是对袁同庆来讲,都不是一条好消息。真的闹出事来,那就不会是小事。到了时候,大家都不好交待。
对于工地那边的对峙,卢雨生等三名工人代表,当然也是苦笑不已。英雄造时势,时势也造英雄,眼下就是时势,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依照卢雨生的本意,只是想借助于向侃的到来,搞一个3o到5o人的集体上访,用以来引起各级领导的重视。但没想到的是,张跃进也选取了这一天举行开工仪式。
这个消息让忍耐太久的工人情绪,达到了迸的熔点。各种过激的言论,也随之冒了出来。甚至于有人提出了‘用鲜血唤醒良知’的口号,并且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拥护。这个时候,卢雨生突然有了一种被人架在火堆上烧烤的感觉。不制止的话,肯定会引不可预期的后果。制止的语言,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能够说服。
没有办法,他只好来了个釜底抽薪。增加到政府上访的人数,把一些激进分子都收拢到了自己的身边。没有想到,此举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目的,适得其反的是,反而激起了工人的不满情绪。最终的结果,就是造成了这边上访,那边对峙的局面。几个工人代表都在政府这一边,而机床厂那一边则是群龙无,一盘散沙。稍有不慎,双方就能擦枪走火。
现实已经容不得袁主任再有任何犹豫不决,事情的展状况,远远出了办公室主任所能掌控的范围。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肯定是无法扑灭这场可能烧掉不少乌纱帽子的大火。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这块烫手的山芋,迅传递到况群手中。此时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