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奉为了迎接主子,宽大的车厢布置得干净香暖,置了软榻靠枕。驱策的四匹骏马也是精细挑选出来的。再三恳求,终于伺候他进了金漆马车。
夕阳余晖,透过片片云翳洒下来。皇宫红墙仿佛镀了鎏金,显得分外辉煌。一骑白马停在宣德门前。小黄门上前牵住白玉骢的金辔头。
他翻身下马,往身姿轩扬的翩翩少年,从遥遥的宫道尽头走来。
他解下白色氅衣,随手递给哈着腰的小黄门,阔步迈入太和殿中。
端端正正向皇帝,皇后和太后行了大礼
“孩儿不孝,让父皇,母后,皇祖母担心。”
起身后,又对着六哥和几位公主姐妹粲然一笑。
华发苍苍的太后,远远呼出一句:“我的孙儿,你受苦了。”
伸出颤巍巍的手臂,将他揽入怀里。一寸寸抚着怀里少年的背脊。
看他眉眼蔚然,下颌越发瘦削,太后直说皇帝狠心。
“那日若知道你被廷杖打晕过去,拼了哀家这老命,也不让我的乖孙被送到行营去。这十个月来,祖母夜不能寐,茶饭不香。这天下竟然有你老子这样狠心的人,以后惹了他,你要学会保命,快来找祖母。”
太后揉着怀中的孙儿,这孩子乖顺的,让人心肝儿都化了。
“我看小九也没有吃什么苦。监军来信说,你逮农户的鸡,还带刘凛去山中捉猢狲。倒是惬意得很。想回长安,自己不多写点思过书递上来,还要你祖母金銮殿去和你父皇闹。下次还打你这不孝的东西。”
皇帝没好气的说。
“那父皇现在又打孩儿消气。”
他厚颜,将脸递过去。
而太后护短,睨皇帝一眼,将孙儿按到怀里护着。
“若舍得收拾你,此番就不召你回来了。说好三年,明日言官们又要聒噪了。”
“九哥,你真的捉猢狲吗?怎的不给我带一只回来。”
最小的十一公主灵月才六岁,生了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捧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九王,分外的娇憨可爱。
她坐在皇后下首,糯糯发问。
“那是父皇打趣你九哥。我在行营里,可是日日念着宫中亲人。练兵,习武,骑射,忙得很。可没有时间去游手好闲。哪个竖子,坏我名声?”
他赖在太后怀里,摊开双手,朝皇帝面前一伸。他的手掌和指腹上都结了一层茧子。
“明日父皇可去御苑考验儿子的骑射功夫。六哥送来的书,我也看完了。谢谢六哥。”
他立起身子,朝着丽妃身边的李寒星拱手。兄弟俩对视后,默契一笑。
“既然回来,就好好儿的。莫再惹事了。言官聒噪,父皇有时候也不得不让半分。你何时才能有你六哥一半懂事。”
皇帝嘱托道。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父皇,我偏不像六哥呢。”
他耍赖道。
一双漂亮风流的长眼睛扫过众人,性子仍旧没一点收敛。
“你这只野猴儿。小十一,你就把你九哥这只猢狲牵走吧。”
皇帝笑骂一声,招呼他坐到身旁的脚踏上。
饶是脸皮再厚,他也有些脸红。
很少能见到他窘态,皇后止了泪,五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十一公主直接笑的揉肚子。他起身,作势要打这个最小的妹妹,灵月赶紧滚到皇后怀里。
家宴后,他去了皇后宫中,长长的歇了个午觉。
睡醒后,他偷偷摸到母后身边,又想着可以赖在母亲怀里耍赖撒娇。
“皇后娘娘,王爷回来了,您可千万要高高兴兴的呀。”
他愣住了,菱花镜里,母后的脸上,竟然淌满了止不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