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掌勺的小伙子去打电话报警后,柳东升开始询问老太太,为什么要给这些人钱。
“你别提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原来钱尚贵牺牲的时候,局里倒是给了一笔抚恤金,至少够把孩子供到中专毕业,再给他买套单元房结婚(当时还没有房地产的概念,房子便宜得很,位置稍微偏点的平房两间才一千多块钱,单元房也不贵,上学也是公费,自己掏伙食费就行),但没想到祸不单行,丧事刚办完连一个月都没有,钱家就让小偷给偷了,上万块的抚恤金一分没剩都给卷走了,案子虽然不大,但却惊动了局里的领导,连烈士家都偷,就算当小偷也得讲点职业道德吧?案发后,局党委下了死命令,限期半个月破案,否则这笔钱就从包括局长在内所有人的工资里扣,当时办案民警也怒了,联系其他分局及下辖派出所的同志把整个市区翻了个底朝天,阵势不亚于抓全国通缉的重犯。
作案的小偷叫马涛,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偷的到底是谁家,作完案后不到一个礼拜就把钱挥霍光了,后来马涛的狐朋狗党被叫去局里问话,这马涛才知道如此大规模的全市排查是冲自己来的,当时就吓尿了,既后悔自己不长眼偷了不该偷的人家,又后悔自己花钱太快,现在想跑连路费都没了。
不过后悔归后悔,逃跑是必须的,但这一跑不要紧,让埋伏在火车站的干警扑了个正着,经审讯,民警得知,马涛作案之后除了花两千多块钱给女朋友买了块电子表以外,其他的不是赌博输了就是请朋友吃喝,全挥霍了。
出于私人感情把马涛修理了一顿以后,民警便押着他找他女朋友要手表,能追回点是点啊,但没想到,其女朋友已经失踪了,找了几天没见动静,民警也便放弃了寻找,直接把马涛移交给了检察院。当时正值全国严打,马涛的案子由于性质恶劣,一审判了十五年,这小子不服,结果上诉很快就被驳回了,按当时看守所民警的话说:烈士家都敢偷你还好意思上诉?没给你加两年就不错了……
后来,由局长带头,全局的民警又给钱家捐了几千块钱(当时一个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孤儿寡母啊,老头子工伤瘫痪在床,还有心脏病,一个月六十多块钱退休金还不够吃药的,老太太没工作没退休金,媳妇是合同工,孩子上学,抚恤金还没了,局里要是再不管,这一家人以后怎办?
“后来,我们用大伙给捐的钱开了这家饭馆……报国(钱尚贵的儿子)上的是厨师技校,正好掌勺……”老太太无奈道……
“那他们……”刘东生指了指墙根蹲着的一窝子人,“干吗给他们钱?”
“以前我们不在这,在鞍山道……当时那个房东忽然死了,新房东就是他……”老太太指了指刚才拿钱的大汉,“死活也不租给我们房子……非让我们搬家,没辙,我们就搬这来了……我儿媳妇说这附近饭馆少,正好这有房子出租,租金也低,就在这了……后来……后来……”老太太看了看墙根的几个人,好像有点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门外两辆警车开到,几个民警一进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押上这几个大汉就往外走。“哎?你们抓我干吗啊!?我是房东!你们就是袒护你们警察自己!你们是官官相护!不租房子也犯法啊!收房租也犯法啊?我怎么了我?”为首的大汉刚才一言不发,此刻反倒来劲了。
“少废话!马上你就知道你怎么了!”柳东升转头道。
“您是……柳队长吧?”一个民警上前握手,“我叫王正,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一听抓住四五个人,我们所全部警力都过来啦……”
“呃……你好!是这样的,这几个人好像在勒索这家饭馆,你们先把人带回去审审,我在这了解一下情况……”柳东升道,“这老位太太的儿子以前也是警察,牺牲了,这是烈士遗孤……以后你得多照顾照顾啊……!”
“噢!好!好!没问题……哎呀老人家你怎么不早找我啊……”王所长一挥手,几个大汉被如数押上警车。
“老人家,他们都抓起来了,您接着说吧……”看着警车开走了,柳东升继续和老太太聊了起来。
“我们家就是扫帚星啊……”老太太无奈道,“我们搬到这来没几个月,这间房的房东也忽然死了,然后这帮人就又窜出来了,不过这回倒是没轰我们走……而是把房租涨了一倍……原来一个月一百八包水电费,现在一个月三百五啥也不包……”
“这家房主也死了?叫什么名字?”一听这房主离奇死亡的事,柳东升忽然想起了那个张悦(刘常有家隔壁的前任房主,也是离奇死亡,房子被陈俊生低价买走)。
“叫王百福……他一死,弄得我们也不敢再搬了,自己苦点就苦点吧……别再方死谁家人啊……”说到这,老太太眼泪下来了,“你说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老太太,您别着急,房租的事我想法解决!”柳东升叹了口气,拉开手包看了看,还有一百多块钱,干脆全掏出来了。
“哎……同志,您这是……”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扔在柜台上的一百多块钱,“这钱我们不能要!”
“这是他刚才勒索您的钱!”柳东升道,“一个月就一百八!这房子敢租三百五……要疯啊他……”
“可是……”老太太还是犹豫。
“老太太,他的工作我来做!您先忙吧……”说话间柳东升拉开了饭馆门,“对了,派出所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