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皇上走过了……”屋门传来残酷的消息。
贺贵妃每日如出一辙的卖力表演依旧唤不来皇上的片刻停留。贺贵妃哭声顿止,屋外一干宫女急忙起身搀扶主子,哭哭啼啼又一日,唯有明日再战。
叶思蕊一听皇上过去了,差点扔了粥碗追出去。宫女们为贺贵妃整理妆容,贺贵妃倒也收发自如,抿了口茶恢复一派高傲。她睨了叶思蕊一眼,觉得这小太监挺机灵,不像那些愚蠢的老太监只会挨打挨骂不吭声,她本意就并非打谁,手多疼啊……“表现不错,你叫什么?”
叶思蕊一怔,舅舅个礼帽的!她不想当奴才:“奴才叫小凳子。”
“小凳子?还小马扎呢……”贺贵妃噗嗤一笑,朝宫女一扬手:“赏。”
叶思蕊到现在没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反正稀里糊涂就得了几两银子。
贺贵妃款款起身,说话的语气有点卖弄沉稳:“日后你就跟着本妃吧,小机灵鬼。”
“谢主子提拔。”叶思蕊一琢磨也行,虽然跟她原计划南辕北辙,但也算是歪打正着撞上了,原来皇上住的地方就在这院后面,得来全不费工夫,哦吼。
叶思蕊在与宫女攀谈中大概了解到后宫的管理制度。其实后宫太监管理制度挺严谨。宫女太监也非三六九等。上头都有专人管理,厨房打杂,打草院落的属于最低级的工种,刚入宫的小太监一旦有幸攀升高枝跟了有权有势的女主子,那日子可以好过点,至少没有大太监天天找茬了。就拿贺贵妃来说,虽还未受皇上宠幸,但她老爹是一品国师,位高权重,谁敢不给贺贵妃几分面子?贺贵妃其实就是爱耍点大小姐脾气,摔摔东西表示不满罢了,也没坏到流油,所以叶思蕊跟了贺贵妃算是幸运。
叶思蕊坐在空荡荡的下人房里,贺贵妃手下奴仆大多是宫女,太监没几个,所以偌大的太监睡房里……嘿,就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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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拉弓!
当日晚间,皇太后找来戏班子唱折子戏,贺贵妃等一干后宫佳丽作陪,据说皇上也会来,所以贺贵妃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
曲目则是经典段子——《霸王别姬》,听说皇太后听了不下一百次,就是听不够。贵妃、娘娘们为讨皇太后欢心,各个嗑着瓜子喝着香茶,聚精会神地听戏,一个一个那认真劲儿跟看进口大片似地。可叶思蕊听两耳朵就犯困了,而且还是站着。第一天上岗就见到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无数美艳老婆,可问题是,皇上人呢,还不显身?
“小凳子,给本妃取件披挂来,这戏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呢,天还真够冷的。”贺贵妃也不回头,搓了搓手指命令道。
您是得觉得冷,人家都穿三件她穿一件,要想“动人”就别怕冷啊。
叶思蕊领命回院子取衣裳。她只身一人走出几步,驻足环视四周,发现一问题,听戏的地方不在后宫之内,夜路跟白天看到的景观不一样,她又迷路了。她想辙回原地,可道路九曲回肠都一个模样,此刻能问路的奴才们都集中在皇家戏园子里,她只能乱走乱撞。
偌大的皇城清幽寂静,她胡乱走了一大段路,东跑西颠终于摸到后宫门,但这门比她来时候走过的那只小一半,应该是小偏门,门口没有侍卫,她匆匆忙忙走入,月光下,就看她跟耗子似的到处乱窜。
进入小门后她又走了会儿,发现确实走错了,因为这里的景观跟御花园的格调不同,属于苏州园林那样的景观院子,精致小巧的花草树木假山石,雕工颇为巧妙。
“噗通!”……叶思蕊只顾着地形,没注意脚下是“断桥”。断桥是一种园林雅趣设计,在桥之间特意设有一道一脚能跨过的缝隙,若皇上看上哪位漂亮姑娘,可以借此桥断处扶心仪女子过桥,属于调情用的道具。
“舅舅个礼帽的!”她这倒霉孩子,落水了。
湖水并不深,叶思蕊站起身,趟着湖底的淤泥爬上岸,她将太监帽丢在一旁,甩了甩湿漉漉的发辫,可胸口的裹布浸满了水,沉甸甸的得有二斤重。
“有人吗?有人溺水了——”叶思蕊不管不顾地扯开脖子喊了几句……没人搭理。
当她确定是个空院子后,她鬼鬼祟祟地爬到假山石后面,急忙脱了太监服,从胸口拆下长长的裹布晒干。
衣服裤子外带裹布,铺天盖地地挂在石头上,还好在刮冷风,她光溜溜地蜷膝坐在假山后等待,不由打了个冷颤。
等待是漫长的,她闲来无事,开始东摸西抓,一会儿揪起花朵揉碎花瓣,一会儿从花盆里拔出微型松树看看根茎什么样,玩的没玩的,居然把手钻入假山石上的空洞里试粗细,越伸越长,手肘穿过假山扇面状的石壁,再想撤回来……拔不出了。
“……”叶思蕊龇牙咧嘴地扯着手腕,但胳臂上的水珠已被风吹干,没了水的润滑,石洞眼严丝合缝地咬住她手臂,现在光着腚也不能喊人帮忙,她还真是,手够贱的。
要说起这小院,乃荣光帝的私人小花园,除了皇帝祁修年能来谁都不准进,他平日为躲开杂七杂八的应酬,特意为自己设了这么个清闲的小地方。
祁修年喝了点小酒,此刻正迈着慵懒的步伐在院中踱步,他就是不想去听折子戏,为防止小路子给皇太后通风报信,他甩掉小路子独自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