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爷爷弓着背,压着嗓子低低咳嗽后,他就将那点奇怪的想法抛开了,自己动手穿上小袄子,把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
两个月前隔壁的大胖玩水感冒了,为了治病花了好多钱,小小的陆星沉不知道是多少,但大胖妈妈回来后打了他一顿,骂人的声音隔着街道都听得到。
以前大胖家在这一片人家里头算是矮个子里头拔高个,一个星期能吃两回肉摊子卖剩的肥肉,每回煮的时候特别香,好几家子都开着门,端着只有菜叶子的碗使劲嗅。
但这回都两个月了,陆星沉也没从大胖家再闻见肉味。
他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看病很费钱。
还认真地告诉自己,爷爷找钱辛苦,他一定不能生病。
把小袄子小裤子都穿好了,手短脚短的陆星沉滑下床,端着小盆子也找漏水的地方接。
爷爷道:“陆娃子怎么下来了?快回床上,爷爷接就好。”
陆星沉摇了摇头,“不要,我已经长大了,能帮忙。”
“好、好,我们星星长大了,能帮爷爷了。”陆爷爷这样说,然后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
陆星沉放下盆子,踩在塑料板凳上,用小手轻轻拍在老人背上,给他顺气。等陆爷爷一缓过来,就跳下凳子,用火柴点燃煤子炉,又接了一锅热水放上去烧。
“爷爷说了好几回,你小人家家的,不能碰火柴,也不能碰炉子,怎么就是不听?”
“我可以。”陆星沉坚持,他虽然才五岁,但已经很有主意了,做的决定一定要干成,谁劝都不行。
叫原本住在一条街开外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这脾气天生就像干大事的,平凡不了。
中年男人是个街头卖唱的,虽然也挣不了几个钱,但认识字,这一片的人带着嘲笑叫他大音乐家,“陆星沉”这个名字,就是陆老头刚捡着孩子的,拿着几个鸡蛋,抱着娃娃从他那里求回来的。
不过这个人不久前也搬走了。
这个棚屋之间密密麻麻,留出来的路两辆自行车并排骑都不够,阳光也照不进来的地方,但凡有可能,没人愿意留着。
老人家看着陆星沉乖乖地守在炉子前,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水很快沸腾,陆星沉揭开盖子,用缺了一个角的勺子和搪瓷盅舀了一盅水,正要喊爷爷帮忙把锅端下来,耳朵突然捕捉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陆星沉假装没有听到,撅起嘴巴小口小口地吹着水,希望它快点凉下来。
过了一分钟,敲门声大了些,连耳朵不大灵光的陆爷爷也听见了。
“星星,有人在敲门是不是?”
陆星沉:“没有。”
“胡说,爷爷都听到了。”
陆星沉抿了抿唇,迈着小短腿,咄咄咄赶在陆爷爷动身前,去开了门。
门外风雨肆虐雷电交加,雨水透过关不严实的门缝飘进来,从缝隙中,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