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令斐瞳孔紧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弓搭箭,一箭射在九尾狐尾巴尖。
那箭矢自然无法穿透九尾天狐的皮毛,只带地狐狸尾巴偏了偏方向。
涂山绯一直隐藏在海面下的身体在哗啦破水声中露出水面。
从它脊背坠落的水形成二十多米高的浪花,声势惊人。
若不看狐狸脸上被陆星沉毁容的部分,九尾天狐实在当得上绝色天成,就算是妖身,也充斥着力与美的结合,每一分每一寸都完美地不似人间该有之物。
但话又说回来,时间若提前一两个月,又有谁能想到这世上居然真有九尾天狐?
那不是已经湮灭在了神话传说中吗?
然而现在那传说生灵,真真切切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看视频的时候,也能看出它的恐怖,却到底隔着屏幕,刚刚它仅凭九条尾巴就在海面搅动滔天巨浪的时候,围观的人也承认它很令人畏惧,但那些都没有这一刻,真真正正看到它全貌所带来的恐慌。
九尾天狐皮毛银白,如同霜天月光,但海面上无论人妖,看到它的第一眼,心底泛起的都绝不是对美丽的欣赏,而是恐慌、惶恐、害怕等等跟畏惧相关的情绪。
如同老虎按住鸡崽,而鸡崽除了颤抖和引颈就戮等待死亡,连逃跑的生命本能都会在恐惧中遗忘一样。
当看到这样的生灵第一眼,从心里泛起的本能就会告诉你,你们不在一个生命层次,它能轻而易举杀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而现在,蝼蚁方令斐挑衅了它。
那对硕大的橙黄色狐狸眼睛静静转向这边,瞥了方令斐一眼。
方令斐身边,那些并非是九尾天狐主要注视的,只是被目光带到的普通人脸色瞬间惨白,双腿软了一片。
妖族比普通人好一些,只是体内的血液一直在叫嚣着逃和臣服。
修道者是在场的人中受到影响最小的,但心里刚刚升起不久的战斗,就如同本就不健壮的火苗遭遇了一场大雨,刷拉灭了。
方令斐薄唇紧抿,他站在龟壳上的双腿很坚定,手也没有抖,心里更没有臣服和逃跑的。
只有拦下它,不让它靠近陆星沉的念头。
再次拉开弓,光之箭矢在弓上慢慢形成。
在箭矢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肘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箭矢射偏,坠入海中。
方令斐倏然转头看向撞他的人,那个人的衬衣西裤没被打湿前穿在身上前应当也风度翩翩,但此时在暴雨中只剩下了狼狈。
他瑟缩了一下,明显畏惧于方令斐非同常人的能力,但仍旧撑着一口气说:“你根本、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伤害,还会激怒它,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到时候这一片所有人都、都得死。”
方令斐目光从其他人脸上划过,他身边,这些从灾变开始就依赖陆星沉逃出来,依赖陆星沉拦截住九尾天狐,才能好好坐在这里的普通人,此时大多都沉默不语,躲闪着他的目光。
“要不是他拦住了九尾天狐,你们以为自己能好好站在这里?”方令斐从来没有一刻痛恨自己不够强大,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必让陆星沉还要算计着将他送出来,如果他足够强大,此时也不必仅仅用箭矢骚扰九尾天狐,更不必在这里徒劳质问这些人。
“我们又打不过,暂时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又怎么样?”有人小声这样说。
方令斐闭了闭眼。
孔云嗤笑出声:“你问他们干什么?他们除了添乱还能有什么用?姓陆的救了我们,我和你一起!”
孟璧:“我的小师叔,我不帮谁帮?”
方道长:“陆小友先破开水幕,后拦了九尾天狐那么久,于我们有大恩,此时到了援手的时候,方某绝不会袖手旁观。”
龟背上,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站起来:“没有那位先生,我和我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从游轮上逃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帮到大家,但会照看好身边的人,绝不会给各位添乱,各位若要出手,请不要担心我们。”
但没有等方令斐因为他们的支持欣慰,那巨大的九尾狐狐尾再度破开劲风与海浪再度直直刺向了包裹着陆星沉的火焰太阳。
对于她来说,那些蝼蚁什么时候清理都可以,方令斐那一箭太弱了,最多稍稍引起她的注意,连让她感觉被冒犯都达不到,等吃了这带有金乌血脉的补药,剩下的人类和妖族无论是全部碾死还是吞入腹中,都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想到这里,被火焰烧毁的狐狸脸上,狭长的唇线勾起了冰冷弧度。
但这弧度下一瞬僵硬在了脸上,因为她对准了陆星沉心脏,用来刺穿太阳的狐尾上,一道橙红色火焰从和“太阳”相接的地方飞速蔓延,向她巨大的身体燃烧而去!
灼烧的痛苦从尾巴上传来,涂山绯这才意识到,就算失去意识,陆星沉所化的火球也不是皮薄肉多,汁水丰富的橘子,而是满身是刺,且能扎得人一头包的榴莲。
陆榴莲醒着的时候已然足够扎手,意识不清、陷入懵懂中后,比醒着还扎手。
譬如此时他身上的火焰因为缺少管束,就像磕猫薄荷磕嗨了的猫,逮着个耗子就开始发疯。
涂山绯就是这只耗子。
火焰越来越大,而且根本扑不灭,她终于想要将最先被火焰当成燃料的尾巴斩断舍弃,但现在已经晚了,火焰早蔓延了她大半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