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会。”司明明回他。
“你没跟我说你被内审跟郑良有关。”苏景秋说:“你为什么不说呢?”
“说了你可以帮忙吗?”司明明问,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问题,容易遭人误解,就迅速撤回了。
苏景秋问:“撤回了什么?”
“发错的消息。”司明明又叮嘱:“我妈跟你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司明明有点怕聂如霜。小时候跟同学打架,聂如霜找老师找家长;工作后偶尔遇到委屈,聂如霜要找领导;被男朋友分手,聂如霜就差给人做一个陈世美的牌匾。聂如霜的原则是:我女儿没错,错的是别人。
司明明财务没问题,不怕公司审;她跟陈明没关系,也不怕同事传闲话。她依旧在紧锣密鼓地配合胡润奇他们那个业务调研和分析的工作,还有很多的工作都要在年底收尾。这期间施一楠来北京办公,取消了跟她的固定谈话,他办公室的夕阳,她错过了一周。
并且施一楠跟她的沟通转移到了公司内部的沟通软件上,讲话措辞严谨。
司明明也没有与他多说,老板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司明明领悟了。
公司里人人见她都尴尬地笑笑,大家都在猜测:这么大阵仗的公开的内审,这位“火箭之星”怕是要陨落了。
司明明对职场冷暖早已看淡,依旧我行我素处理自己的工作。晚上下班的时候,苏景秋还是来接她了。
司明明在别人的注视下上了苏景秋的车,等他开走后突然对他说:“以后别来接我了。好吗?”
公司形势依然复杂,郑良还没有消息,苏景秋的出现无疑为别人的八卦加了一味辛辣佐料。司明明不想苏景秋承受那样的目光。
“就接。”苏景秋逗她:“我接别人你愿意吗?”
“不是我们公司的就行。”
苏景秋切一声。
他开车嫌热,将那件炫酷卫衣的衣袖拉到胳膊肘,露出的胳膊精壮。司明明看了会儿他的花臂,突然问他:“你纹的什么啊?”
苏景秋愣了一下,问她:“哪里?”
司明明指着他的右小臂:“这里。”
“你看像什么。”
司明明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很想说了,这一天她终于无所顾忌说了出来:“说实话,像一坨屎。”
司明明用手指着:“这里这样堆着,你看像不像一坨很硬的屎?”
“你能拉出这么好看的屎?”苏景秋单纯发问,他的纹身怎么像屎呢?他的纹身简直是艺术品,司明明竟然觉得它像屎。苏景秋好难过,吸了吸鼻子做哭泣状:“司明月你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呢?”
晚上车里视线不好,司明明再看一眼,更像一坨屎了。苏景秋对自己的纹身被具象成一坨屎非常不满,进了家门就把司明明按在沙发上,逼她欣赏他的纹身。司明明看不懂这抽象的东西,苏景秋就给她讲解:“你看这里,它不是屎,它是毛啊。你再看这,是不是是一个小脑袋?”
司明明认真看了,点头,的确是。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小狗。我十八岁那年它死了,我很伤心。这是它。”
那条小狗从苏景秋三岁到十八岁,陪了他十几年。最后那一年,小狗走不动,也没法自然拉尿,苏景秋就每天抱着它去楼下,用一个小车推着它看风景,帮助它如厕。小狗是死在他怀里的,青春期的少年抱着小狗呜呜地哭。
王庆芳在一边挥汗如雨地挖坑,见他哭成那个鬼样子就说:“快别哭了,你想累死你妈啊?那你到时候还得再挖一个更大的大坑。”
苏景秋将小狗葬在安静的地方,每年他都会去山里看看它,这些年没间断过。
苏景秋给司明明讲了一只小狗的故事,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睛红红的,姿态动容。司明明就问:“它叫什么?”
“叫毛毛。”苏景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毛多,所以叫毛毛。
苏景秋画得不好,凭记忆画出了当年小狗卧在他怀里的样子。
“那么你的纹身,都代表着你对一些人或事的怀念吗?”司明明又问。
苏景秋点点头。
司明明指指另一个图案:“这是什么?”
苏景秋犹豫一下,司明明就懂了。站起身来说:“去洗漱吧,累死了要。”
苏景秋跟在司明明身后,要往浴室里冲,在他心里有第一次就该有第二次,以后司明明洗澡的浴室他就该如履平地毫无障碍。但司明明眼疾手快锁上门,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司明明冲澡的时候想起苏景秋说毛毛的神情,那么真诚动人。在他青少年时代,有那么一只小狗陪在他身边,是他来时路的一个好朋友。她从没在哪一段关系里听到过这样的故事,好像她的每一段爱情都是匆匆相遇、随心开始、短暂相处、挥手作别。那真是很快了,快到来不及了解,快到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无法想象对方来时的风景。
用陆曼曼的话说:要快。快,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可这一天的司明明觉得:了解一颗心,竟是那么奇妙的事。让她好像也有同样经历,好像她也养了一只叫毛毛的小狗。快,是时代的特色。但慢,可以获得心灵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