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潜意识的一部分,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侵占着它,试图掩盖过原本的部分。我想,如果把这扇‘窗户’擦一下,你也许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说罢,他伸出右手,像擦拭玻璃般从“窗”前拂过。瑞文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海绵,正从头皮下方贪婪地吸取他的脑浆。
“眼睛”被教授变回了那扇破了个大口子的窗户。有一瞬间,瑞文在破窗内看见了自己——另一个“自己”,和任何一个自己的模样都有所不同。
可他见过这张脸。
在教授公寓里的一张照片上。
窗内的“自己”身穿老式西装,戴着一副反光的眼镜,头发乱成一蓬,看起来相当缺乏睡眠。他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他动一下手臂,对方也动一下。
可是。。。。。。
“这是谁?”瑞文不禁问出了声。
窗内的“自己”问出了相同的问题,没人能给对方答案。瑞文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后,看见了铺着大理石纹地砖和海蓝色马赛克砖的螺旋走廊。
“你。”教授回答。
如果那是我,那我又是谁?
“也许你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潜意识的眼睛不会欺骗。‘他’的确存在于你的脑海深处,只是被淤泥掩盖住了,无法看见。借助外人的揭露,也只能让他短暂地重现天日,他很快又会被那些东西埋起来。。。。。。”
话音刚落,那些夜晚般的“淤泥”就再度涌了上来,在瑞文来得及看清对方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前牢牢封住了窗户,将“自己”的面容牢牢封在了外面。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只有认清你自己,一切才会有转机。如果你想更加了解他,就只能依靠你自己。”
瑞文的目光从教授背到身后的双手上掠过,他敢肯定对方在刚才那一瞬间把什么东西给偷偷藏了起来,或许是自己大脑的一部分。他感觉头脑一阵打飘,似乎真的有东西被从中取走了。
教授是否在说谎,他无从而知。自己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各种各样不同的面孔所占据。
如今,这问题的答案还剩下最后一个空档。
自己的过去。
这个世界的末日降临之前,他身而为人的那段时间。
窗户那边的面孔,或许就是最后一块碎片,可它偏偏被掌握在了最糟糕的一双手中,想要将其夺回,就必须任由对方摆布。
他想要思考对策,脑中却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路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剥夺,除了教授允许自己琢磨的那一件事之外,他没法思考半分。
朦胧中,他仿佛自那扇窗户彼端看见了医院休息室中的自己,瞳孔扩散,四肢末梢微微抽搐着。
“催眠暗示疗法出了点问题。”教授摇动把手,调节床位,让自己的身体半坐半躺着。
“他的检测结果中出现了轻度脑炎的症状。这不太可能在短期内由创伤症状直接演变而来。我担心他向我们隐瞒了些什么东西,或许是不为人知的精神分裂症,也可能是滥用某些精神性药物的历史。。。。。。”
瑞文将目光从窗边挪开,有些错愕地看向了身边的这一个教授。
“你可以慢慢思考这件事。”教授目视窗外,看着某些他看不到的东西。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你,哪一个对你来说最好。。。。。。”
升降床上的自己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像个发病的癫痫患者,嘴角溢出白沫,眼里映出的是另外一副鲜艳泡沫般的光景。
那又是谁?是作为侦探的“自己”,是作为女人的“自己”,还是作为尸体的“自己”?
每个自己的眼里又是一个不同的自己,胡乱地映射着,层层叠叠,周而复始,眼睛里映出无数嵌套的眼睛。
刺痛让瑞文清醒了过来。
针管的芯杆才刚刚推到底部,针尖在他眼前被抽离出来,贴上了个黄色的小圆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