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出自百年勋贵的云中苏家,最重规矩体统,当年她艰难地生下谢婉宁,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将养过来。但她再次将沈淮序抱在怀里时,就感觉不是自己的孩子。身为母亲哪能听不出自己孩子的哭声,分辨不出自己的孩儿呢?面对镇国公言之凿凿的说辞,她误以为是镇国公在外的私,碍于脸面,她只好将这口气咽下了。
想到这里,谢晚宁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国公府上下对她这么好,难怪外祖母对她这个庶女的女儿宠爱有加。
她小心翼翼地活在镇国公府,生怕这份宠爱因她的克死双亲的名声被赶出去,岂不知,这本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不怪镇国公,也不怪沈淮序,既然命运这般开始,她就应该努力把控自己的余生,过去十六年她做得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端庄也是京中贵女中的佼佼者,即便没有嫡小姐的身份,她也不会自怨自艾,妄自菲薄。
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再陷入梦中那样的境地,也不会为了五表哥犯傻。
不管是梦境的话本里,还是现在的人生,她都要做自己故事的女主,至于男主,她可以换掉他!
徐妈妈进来时,就看到谢婉宁慵懒地半躺在花开富贵的大迎枕上,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趁得她肌肤莹白如雪,漆黑的眸光在灯光下闪着湿漉漉的流光,眼角微红,好似刚刚哭过,娇滴滴软萌萌的让人心生怜爱。
“徐妈妈来了,快坐,外祖母可睡下了?”
“睡下了,不放心小姐,特命老奴来看看。”
“有劳徐妈妈了,都怪我不争气,烦请你回外祖母一声,我已经大好了,明日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小姐有心了,今日国公爷同老夫人还说起小姐,吩咐小姐再多养几日,不必急着去请安,希望小姐能快点好起来,还有几家等着小姐去赴宴呢?”
“外祖母疼我……”谢婉宁说着眼圈便泛红了。
徐妈妈急忙上前劝慰了几句,又看四下无人,身子前倾低语道:“小姐且去那几家赴宴留心着些,依老奴愚见,这外头的哪有咱国公府好啊,有老夫人的疼爱,表兄弟的爱护,世子妃的和善,这样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国公爷也打算给五公子相看呢?”
听到这话,谢婉宁正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手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榻尾,那里放着昨夜她差点摔碎的蓝瓷瓶。
徐妈妈看在眼里,目光微闪,又安慰了几句便告退了。
出了如意院,徐妈妈沿着长廊走到垂花门,就见到刚刚回府的五公子沈淮序。她灵机一动,忙迎了上去。
“徐妈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沈淮序深知徐妈妈是老夫人院里最得用的人,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想必有什么事,作为晚辈,理应问上一句。
“回公子,表小姐病了,老夫人派老奴去如意院瞧瞧。”
沈淮序淡淡地瞥向身后的惊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又病了?”
徐妈妈觉得这五公子话里有话,没等惊风回话,便自作主张地接话道:“说是昨夜着了风,国公爷今日下帖子请了王太医来,说是不碍事,慢慢调养就是了。”
“嗯!”沈淮序轻声应和,心里松了一口气,抬脚就准备往梅园走。
徐妈妈眼看五公子要走,便又急忙加了一句:“老奴刚瞧表小姐很是虚弱,眼圈微红,像是刚刚哭过,就是性子要强,不肯说。”
她说完这话,偷偷抬眼看到五公子要走的动作一顿,心里暗喜,推说赶着向老夫人回话,就匆匆告退了。
徐妈妈走了几步,转到回廊后面,躲在黑影里往外张望。
直看到五公子在垂花门前踱了几步,似是犹豫再三,而后径直去了如意院的方向。她这才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回了松鹤堂。
谢婉宁在徐妈妈走后,就开始琢磨她的话。那话明显暗示她要抓住五公子这个大好姻缘,如果没有那个梦,她说不定会动心,可眼下,她知道了结局,就不想将她的婚事押在国公府里。
那个五表哥送来的万灵膏,该怎么处置?等着五表哥来要吗?那个梦境当真会发生吗?
正当她想得入神,忽听说五表哥来了,已经进了她的院子。前一刻还在想着他,下一刻就出现在她院子里,惊得谢婉宁差点掉下床来,以往的端庄矜持,现在统统不见了,她从没有这么慌乱过。
她赶紧披上一件大氅,下床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看到五表哥冷着一张脸迈了进来。
两人隔着珠帘,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相视的一刹那,同时怔在了原地……
第3章第3章
刚刚在垂花门前,沈淮序听了徐妈妈的话,脑中不断浮现出谢婉宁仰头淋雨的模样:那随风扬起的长发,缠绕在雪白的脖颈上,不盈一握的腰肢,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不堪风雨,秋风一吹就能羽化成仙一样。
她身子弱,国公府上下都很宠着她,偏她自持身份,活得小心翼翼。若不是为了他,她本应该活得恣意妄为一些,有三两个闺中密友,经常赏花赴宴,再挑一门门第相当的婚事,一直过着名门贵女该有的生活。而不会像如今这样,端着温良淑德,处处顺从国公府,有了委屈不敢诉,有了心思不敢提。
沈淮序心里烦躁,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如意院,也没注意此刻已是入夜,直到进来,隔着珠帘,才惊觉到了谢婉宁的闺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