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早已不是会温顺地低下头颅的天鹅,只可能是勉强收起獠牙的猛虎。
闻九天有多少次像今晚这样向傅岹然发出恳求?
其中有多少次是真心的,又有多少次是恃宠威胁?
傅岹然双目微怔,无数个过往在他的面前轰然倒塌。
“那个”傅无闻扶着椅背勉强站起。他仍旧是完全没懂,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你俩现在要谈的到底是什么事儿?需要我在场吗。”
闻九天抬起头,轻声道,“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进来吧。”
“你不需要装什么。”傅岹然冷淡地移开目光,微仰着脖子好似不肯认输,“这对我没用。”
“行。”闻九天从善如流。他盘腿在床上坐好,面对着傅岹然,“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去复健。”
“石若磊答应我,只要你能重新提笔作画,他就会为我在公众面前作证。”
傅岹然:“石若磊也是个声名狼藉的人,他说的话别人会信吗?”
“至少在我外公和画廊的事情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比石若磊更有可信度了。”闻九天背挺得板儿直,“因为对于大众来说,我有撒谎的动机,而石若磊没有。”
“至于你你不是亲历者。”
傅岹然默不作声地听闻九天讲完,没有立刻反驳。
他看起来心平气和的,唇角甚至还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直到闻九天陈述完毕。傅岹然眼角一抬,眸光寒如冷箭,“你知道傅巍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闻九天面不改色。
“不,你不知道。傅巍曾经拼死逃出傅家,在纽约的贫民窟隐姓埋名。”傅岹然面无表情,唯有胸膛无法克制地起伏着,“不能画画的傅巍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何况是在贫民窟里。他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学不会融入人群,更不懂得其他谋生手段;如果不是遇见了我的母亲,他迟早会在流浪中横死在纽约街头。”
闻九天镇定自若地听着,却放空了自己的目光。他即使坐在傅岹然的正对面,也拒绝与其对视。
“而我的母亲显然也是个标准的底层穷人——她曾经因为爱情救助过傅巍,却最终在生下我后遗弃了我。”那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睁得颤抖,傅岹然双目通红,泪水在他的眼眶里循环打转,迟迟不肯落下,“你懂吗?”
“即使是在这种穷困得毫无尊严的环境里苟且偷生,傅巍也从未想过要回头。”
闻九天沉默不语。傅岹然不会单单为了傅巍如此激动,他叙述的远不止是傅巍的人生,更是他自己的将来。
傅岹然躬身向前,凑到闻九天鼻尖下。他双唇微启,出神地喃喃道,“可是可是傅巍还是没能逃掉。他被抓了回来,或许也殊死抵抗过,但最后在心灰意冷中选择了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