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天坐在没人的展厅里,无言地合上电脑。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闻愚白一世清名,生前在画坛地位极高,书画、鉴赏、收藏均登峰造极。当初无数学子都是冲着他才报考桐州美术学院,由此滋养了桐州一派的艺术底蕴。
然而,仅凭一个没有实证的调查报告,就能在闻愚白去世多年后将他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人们并不在乎这种指责有无扎实的逻辑链,也不在乎闻愚白逼死傅巍是一个多么漏洞百出、匪夷所思的猜测,更不在乎谣言漫天飞会让无辜的人受到多少伤害。
有一些人坚定地相信了这个谣言,然后另一些人也信了;最后三人成虎,闻氏画廊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今天闻九天在画展呆到关门。他不想回家。
傅无闻肯定会抓着他问个没完,然后苦口婆心地劝他看在钱的份上忍让傅岹然一些。
闻九天锁好画展的大门,转过身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发呆,身旁是一桶桶颜料。
天开始有些黑了,偶尔有路过的人会看闻九天一眼,还有善良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放下了几个硬币。
对面的大楼上,巨幅的led屏投放着广告。傅岹然今年那件还没设计好的联名款,已经开始大肆宣传了。
闻九天也做过一些宣传工作,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投放广告需要多少钱、多少热度。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里的打怪升级,那么闻九天觉得自己的版本跟傅岹然的版本从代码层面就是不一样的。
傅岹然做所有事情都很容易,赞美和成功是大概率事件,一路都顺遂得像在开挂;而闻九天掉进了hard模式,不管干什么,触发结果里高爆率的全是各种倒霉催。
世界的底色越来越深,灯光成为其中决定性的点缀,白天平起平坐的高楼已然开始分化。
它们有的亮起,有的隐去。
闻九天今晚去了酒吧,就是他和任可野认识的那一家。那里的酒保跟正常人有些距离,和闻九天的关系还不错。
晚上酒吧里会闹腾很久,酒保给闻九天留了一间能睡觉的小房间。
“你跟任可野分手了?”酒保问。
闻九天点点头,“嗯。”
酒保:“前段时间我看任可野带过一群人来这里,其中还有个名人呢。”
闻九天面前是灯光暗而扭曲的走廊,隔墙传来的是震天响的音乐。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像在一个游戏里不管干啥都能触发回主线剧情一样。
“傅岹然么。”
“你怎么知道?”酒保有些惊讶,可也不算太惊讶。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却没再问什么,转身出去替闻九天带上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