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三!采星是你侄女,也就是我侄女,我做婶娘的,岂会害她!此事若传了出去,你叫她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又怎么嫁人?”
江老三将床头柜狠狠一怕,吼道:“那你就不会叫你弟弟娶了她!那不就什么事情也没了!”
“娶了她——这以后生下孩子,是叫我外婆还是叫我姑姑呀!”周氏不服气地反驳。
江老三冷笑道:“所以说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也不想想,你娘家远在江南,和咱们几年才走动一次!采星跟了你弟弟去,你娘家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是我侄女,对外就说采星嫁给了你娘家那边你的邻居,明明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可以遮掩过去的事,你却害了采星一生!”
周氏低了头,呐呐道:“也怪我一时糊涂,没有想到这一层,可如今,他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说你蠢!”江老三怒道:“他小子就是真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他从棺材里揪出来,让他来收拾这残局!”
“老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抬起头来惊叫。
“什么意思?我明日一早就动手到江南你娘家去,把他揪到这里来!”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死?世上哪里来那么巧的事!他小子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放心,你那宝贝弟弟,他死不了!”
周氏想了一想,不禁又惊又喜:“你的意思是,信儿他装死——对!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想了想,周氏又道:“你明日就去江南,明日就去,只要他还活着,就让他回来收拾这残局!”
☆、打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江老三匆匆收割完自己家里的稻子;将打场的事情托付给大哥四弟;风尘仆仆赶往江南去找他小舅子算账之事;再说江家二房。
楚钊白天给岳母家收稻子;夜里回姑妈家住;一个稻季下来,整个人黑瘦了不少;精神却日日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这日,一家四口在收割南山头最后一块稻田;天黑之前,就可以上场碾出稻粒,而楚钊明天也要回学堂上课了。
这是父亲去世后第一次秋收,家里少了父亲,几个叔伯又忙着自己家的田地,除了打场时过来替孤儿寡母打之外,也着实没有力气再帮二房了。
大房里出了采星的事情,两口子更是垂头丧气,提不起一点精神,本来儿子荣新学堂放假,可以在家帮忙,可他连家门口都没沾一下,就和同窗一起去滁州城里游琅玡山去了,一去十多天没回来,连采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懵然不知。
采莲以前从未下地割过稻子,今年见母亲如此幸苦,虽有楚钊帮着,却也忍不住拿起镰刀,几天下来,白白嫩嫩的小手就被磨出了血泡,血泡磨平,就成了一层硬皮。
楚钊摸着那层硬皮,实在心疼,便执意让采莲和采玉一起在后面用草绳扎稻捆,自己跟着岳母拿镰刀割稻子,他家境殷实,又是打小进学堂的,也未曾做过农活,手上也磨出了血泡,可是他却咬牙坚持着,始终抢在岳母前头干活。
采莲扎着稻捆,看着楚钊英挺的背影,弯着腰不停地忙碌,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每缝两人目光相撞,便会心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了。
精神上的愉悦让体力上的劳累变得微不足道,第二日清晨,采莲起了个大早,亲手烙了几张鸡蛋饼,放在一个小手帕里包着,在村口那株大柳树下静静等着楚钊。
楚钊起了个大早,见姑妈还在厨房里忙碌,便说:“姑妈,我得走了!”
“你急什么,要走,也要先把早饭吃了再走啊!”
“今儿学堂要上课,我得赶早走呢!”楚钊拎着一包自己的换洗衣服,别了姑妈一家,匆匆上了路。
村口大柳树下,一个窈窕的倩影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像,楚钊的心口忍不住一热。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楚钊放轻声道:“我走了!”
这句话说出来,心里突然有些酸楚,再看采莲的眼睛,已经雾气弥漫,含泪欲滴了。
楚钊见四下无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鬓角,低语道“采莲!我平日里白天还好,可以到了晚上,就忍不住想你,怎么也睡不着!”
采莲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了楚钊强壮的腰身。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等秋收完毕,我去跟爹娘说,咱们就完婚,好不好?
采莲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这才慌忙分开。
采莲红了脸,将那包鸡蛋饼递给楚钊。
楚钊三步一回头,终于去得远了。
翻过乌山,眼见日头老高,回家是来不及了,便直接去学堂,到了学堂,却见所有同窗整整齐齐坐在堂内,先生黑着脸端坐在讲台上,唯独缺了自己。
楚钊慌忙来到自己座位上,将包裹放在书桌底下。
“楚钊!你如今越发懒惰了!”先生冷冷地指责道。
楚钊慌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领受教诲。
“年轻学子,当以文章才学为第一要务,儿女私情不过等闲事,似你这般整日神魂颠倒,明年乡试,你拿什么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