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饮尽面前一杯酒,淡淡地推拒道:“不用太子殿下费心了。”酒香入喉,带着一股辛辣。
叶梓轩在我这儿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讪笑着挥手,将乐师和那歌姬遣了下去,以至于没注意到我微皱的眉头。
“这酒……”我又拿起酒壶替自己倒了杯,轻晃着酒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似梦似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喝这么快做什么。”
“这是羽国商贾从蒙国进来的春宵一醉,听说后劲十足,王爷还是慢慢品的好。”
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勾唇淡笑,待欲思考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时,脑中却一片空白,任凭我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我究竟是在哪里喝过这种酒,又是和谁在一起。
带着叶紫烟离开的那天,自然是万人空巷的场面,只怕我这身红衣在那些百姓看来,大概错将我当成新郎官。青梅是匹好马,叫它日夜赶路我也舍不得,于是便换作了王府上另一匹黑马。这马当初是蒙国送给母后的寿礼,我为何会将它讨来却也不记得了。不过,这真真是匹烈马,光驯服它便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而除了我之外,它再不让任何人亲近了。
出城的时候,我自然是一马当先,叶紫烟乘着马车跟在后头。
人群里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君落月”,我略感疑惑,转头望去的时候,却只见黑压压的守城侍卫,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便欲继续赶路。
岂料,这声音却再次想起,只是这回,叫的不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声“哈利”。
哈利是谁,不得而知,但是这喊声甫一出现,我座下的黑马就开始骚动不安,继而竟直直地掉转了方向,冲向人群,任凭我如何拉紧缰绳也没用。
所幸那个守卫躲得及时,让出了一条通道,但令我没想到的时候,不远处还站着一抱着孩子的妇人。
心神大惊,想着若是阻止不及,我便一掌拍死这马,也好救下这对母子的命。心念刚动,这马便来到她们的面前,竟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那妇人极为狼狈,棉裤上破了两个洞,衣服上到处沾着斑驳的血迹和青苔,头发略有些松散,连脸蛋都划着好几个血口子,唯有那双水眸,极是灵气。
“哈利,还是你乖。”那妇人见到我的马儿是,双眸顿时迸发出无比喜悦的光彩,还伸手抚上了马头。最稀奇的是,从不让别人轻易接近的烈马竟温顺得任由她抚摸。
我皱了皱眉,心再次揪痛成了一团,我在哪里见过她,又是为何,如此的心痛。
“君落月,你的耳朵还不及哈利的好使。”她满脸的疲累神色,只是这一声似撒娇的嗔怪却没带给我任何的不悦,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胸口突然溢出了点点酸甜,直涌上心间,我禁不住便要微笑了。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句冷冷的“大胆,本王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在场有太多的侍卫,羽国的、丰裕朝的,我本意并非如此,却不得不端起王爷的架子来。
岂料,我才喝斥完,她便愣住了,一双眸子里盈满了疑惑,甚至还有名为悲伤的情绪不断流淌而出。
没想到最后连紫槐都出现了,我这才顺着他的话注意到了那妇人抱在怀中的孩子。虽然紫槐常常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开尽身边人的玩笑,不过这回,连我也好奇了,因为这孩子确实和我长得很像,只怕是个人都会说我是这孩子的爹爹。连带着,我也好奇地看了看那个女人,心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我却依旧记不得她是谁。
她为何而哭,看着那个孩子护短地伸出一双软软的小手在她娘脸上胡乱抹着泪,我便禁不住的抓紧了缰绳。心头那抑制不了的究竟是什么,是喜、是痛、还是那句欲问出口的“你是谁”。
她的泪水滑过脸颊,刺痛的却是我的心,那反复出现在我梦中却又被我遗忘的字明明就可以脱口而出,而我只是微微动了动唇,一个字也呼唤不出。
直到紫槐意味不明地劝我先护送叶紫烟离开,我这才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那笑明明就是在说,这句话是对着那女人说的,而非我。
而她在听完这句话后,便在我的眼前,倒了下去。我注意到那双被鲜血沾满的手,喉咙一阵腥甜,心神也跟着晃了晃,继而,胸口剧痛袭来,未及细想,便从马上飞身而下,飞扑着抱住了她。
就算隔着两条裤子,两处膝盖仍旧被磨去了一层皮,手掌更是血肉翻卷,还陷着许多细小的沙石,全身发热,还不断的说着胡话。也不知她一弱女子如何能撑着几个时辰来到这里的。
薛老向我报告她的情况的时候,我人在穆府。那时下马接住了她的身子后,紫槐便提议让他假扮我护送叶紫烟回阳顺。明明知道不妥,我却没有反对,与他交换了衣服后,就与在暗处跟着我一同来羽国的鬼一将人带去了穆府找穆阳。
穆阳见到这女人的时候似乎显得很惊讶,再瞥见那哭闹不已的娃娃时,更是了然。我直觉,他们瞒着我的事定是与这女人有关,而显然,不管是紫槐还是穆阳,他们都认识她,唯有我……
小家伙一直嚷着肚子饿,待银莲煮了些稀粥将他喂饱后,他又直嚷嚷要见他的娘,没一刻安分。
我不堪其扰,直接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从房里提到的院中。薛老走后,穆阳便派了银莲进屋照顾那女人,而我则与这极似我的小娃娃来了个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