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玲开始低低地啜泣,转而趴在苏天鹤身上,放声哭起来。
一路上,小野菜都是那样乖巧、懂事、惹人怜爱。可上天总是让这样美好的女孩薄命,让大奸大恶的劣徒长生。
“那……顾飞舟他……”苏天鹤问道。
“他托我在此等候你们,只为了说一句,你们不必再等他了。他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之中,将来若有缘分,你们去蜀南乡下时,也许还会碰见。”
缘分。
在这个时代,缘分是最不值钱的。因为车马很慢,想要在大唐这样广阔的版图中找到一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苏天鹤无奈,再也无心接受张告的宴请。谢过了李白,辞别了张告。他没再吹哨引来那只巨鹤。只带着云玲,沿子午谷一路向长安而去。路上恍恍惚惚,走走停停,就这样一走就是整整一月,长安已然到了飘雪的季节。
自显庆二年(公元657年)高宗颁布《建东都诏》以来,大唐就一直有两个京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长安之盛,一直被周边各国争相传颂。苏天鹤在子虚岛时,可谓人人向往长安,人人都将那里夸做天堂。长安的一百零八坊、三十万户百姓、东西市的繁华、大明宫的巍峨,苏天鹤早已烂熟于胸,在心中不知勾勒过多少次。
可如今真的踏入京兆府长安县境,却已然提不起半点兴致。
云玲哭了一路,一双明眸肿得吓人。苏天鹤心疼地找来热水,为她敷脸,手一抬就是半个时辰,毫不言酸。
长安很大,他们尚还没看出有什么妖异出没的异样,是以先找了家旅店住下。
这一路走来,所历甚多,苏天鹤身上的盘缠已然所剩无几。京城繁华,到处是星罗棋布的坊市街道,想要采野果打野兔都没地方去。眼下最要紧的事,似乎不是除妖,而是打工赚钱。否则离店之时,怕是要被店掌柜扣下。
苏天鹤和云玲一商量,比如自己先出门碰碰运气,找个短工。说不定交游一广,也能同时打听到自己的身世呢。
云玲千叮万嘱,叫他宵禁前一定要回来,才放他去了。
长安城四四方方,共有二十五条大街,以朱雀大街为轴,将城区界为两个县,东为万年,西为长安。其中长安县有五十五坊,万年县本应也有五十五坊。可是由于整个京兆府东南高西北低,风水倾向东南,皇家害怕北侧中部的皇宫压不住东南的王气,因此采取“厌胜”之法,设于东南角的开凿皇家禁苑曲江池,因此占去了两坊之地,所以只有五十三坊。
苏天鹤住在城南大业坊,此处最是普通百姓杂居之地,想要找短工,最容易不过了。
“若是柳棉棉在就好了,她身上总有使不完的通宝。”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马就被他压在了心底。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吃着软饭周游长安的废物。
他来到坊市门口,土墙之下,或蹲或躺,已经有不少待工的郎君聚集。他有样学样,走过去站在墙根。
他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脸上热得快能炼丹煮药了。
不一会儿,有个华服中年,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进得坊来,停在墙边众人面前。
苏天鹤只觉得莫名的羞怯异常,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你叫什么?”
身旁一个嚼着干茶叶的汉子赶忙笑道:“回大人,敝人叫阿二。”
这汉子一看便是打短工的老手,身体壮得如一头公牛,身上的肌肉如盘龙般起伏,口中嚼着碎茶叶,当然不是为了品出什么妙味,而是压住口臭。
“没问你。”那人指向苏天鹤,道,“我是在问这位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