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一众道人都是妙法境后期的传法长老,相聚此处,便是在等各自的未来徒儿。
三年一次的箓堂受箓,过去两百年间,大多数时候每次只有两三个内门弟子受箓成功,有五人以上便可算作清元宗的一桩大喜事,因此,这些传法长老并非人人有所收获,一多半将失望而归。
而清元宗历来风气开明,传法长老与真传弟子之间,不仅是师父挑徒弟,也是徒弟挑师父,毕竟受得何种灵箓、修哪一道本命真符、修哪些法术……都会影响往后道途,万万草率不得。
于是又有一清俊道人笑道:
“眼下受箓还没有结果,谈论这些为时尚早吧,若是得了云月箓,难道叫他投到晏师兄门下?我想晏师兄也不会答应的。”
晏姓道人是场间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教习,对众弟子较为熟悉,他为人正派,当然不屑于以势压人,正色道:
“那是自然。眼下提及此子,却是让诸位知道,这姓徐名安的少年千好万好,唯独心中有憾。
“当年流涡宗突袭望海城,此子一度被魔宗弟子捉拿,预备带回东海,是他父母拼死作战,才将他留下来,可却也让他亲眼见着父母死在眼前,这份刺激不可谓不大。
“自他六岁上山修行伊始,一日不辍,心中郁气堵得厉害,一日比一日浓烈,我发现后,将当年之事通过各种途径渐渐‘泄露’给他,郁气倒是逐渐消解,无碍修行,可对于流涡宗的恨意,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尽的了。”
众人沉默片刻,一位道人出声问道:
“晏师兄言至于此,想必胸怀良策,何不为我等解惑?”
又有一人忽然问道:
“此子心智如何,可曾因此昏昧?”
长髯道人笑着摇头,说道:
“明事理,知进退,看见朝夕相处的师兄弟遇险,顾不得藏拙,挺身而出,是个好孩子。”
接着又轻叹道:
“我哪有什么良策,无非堵与疏,要么用宝药化解,叫他暂时忘却往事,要么遂他心愿,传他杀伐法门,来日修为大成,去寻流涡宗报仇雪恨。”
“那可是流涡宗……”
“射箭之前,把靶撤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着众人议论,晏姓道人见火候已足,便直言道:
“流涡宗远在海外,魔门行迹,仇人更是数不胜数,多他一个不多,可此子若没了这个报仇雪恨的念头,是否有碍道途,实难预估。
“众位皆知,贫道不善争斗厮杀,故而是当不得这个师尊的,又不愿明珠蒙尘,所以这才多嘴几句。”
这位晏师兄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了,他是期盼某个战力惊人的杀才将之收入门下,好生调教,既让此子保留几分蜉蝣撼树的希望,又不至于走入歧途。
众道人思虑片刻,竟接连往一个方向望去,眼下留在山门内的传法长老中,此人的本事无人可以置喙。
执壶道人坐在崖边,他灰白头发,嘴唇偏薄,一对横眉像两座山峦压着如电般的目光。
他望着山对岸的石殿,轻笑一声,说道:
“我还在疑惑晏师兄为何舍得那枚果子,邀我来此,原来是看上我的【太一斩灵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