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易憋着笑替自己叫屈:“不是你说的,除了剧本决定权之外,不要对苏编剧有任何优待,免得她起疑嘛。”
杜景堂便冷着脸,责怪他:“我是让你不要对她太好,不是让你故意冷淡她,你这样子也太谨慎过头了!”
陈冬易晃着手指,笑话他:“你说的才是外行话呢!我就是拿正常态度对待她的。不,其实我对她还是无法避免额外的照顾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句记不记得记者会的事,要是换了别的编剧,那她来不来,真是无所谓的呀。”
杜景堂觉得这话简直不讲理到了极点,怒而反驳道:“怎么会无所谓,编剧是赋予剧本灵魂的人呀!”
陈冬易却嘲笑他不懂现实:“剧本的灵魂也许是编剧,但电影的灵魂不是。从来只听过某**导演,没听说过某**编剧。当编剧的人混到头,至多也就是个知名编剧罢了。”
杜景堂瞬间无话可说了,他自就事以来,不断看着人家端起过来人的架势,嘲笑他想法天真、不切实际。
现在,陈冬易又是用这种态度告诉他,学校里老师教授的所谓道理,只是乌托邦里的黄粱美梦,绝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既然要说到现实,杜景堂也要提醒提醒陈冬易:“我不跟你争这个。但你必须搞清楚一件事,你是怎么从普通股东一跃变成第二大股东的?我投的一万块股本,差不多够一部电影六成的投资了。所以,傲雪不只是普通的编剧,也是凤姿重要的隐名股东!”
陈冬易忙从善如流地对这位财神爷拱拱手,请示道:“那我以后就用对待股东的态度对待她?”
“不,不是……”杜景堂脸皱得紧紧的,他的初衷只是希望,苏傲雪能得到旁人皆有的尊重。可他从没考虑过,当整个编剧群体都不受尊重时,该为苏傲雪争取些什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呦。”陈冬易戏谑地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笑道,“不过,也难怪你这样用心。现在,找漂亮女朋友不算时髦,找独立的职业女性才是赶时髦咧。”
杜景堂闷闷不乐地转身,他本想替苏傲雪出个头,却只落了个无疾而终。
等回到席上时,苏傲雪已经喝了不少酒。先是因为和那位女记者相见恨晚,彼此多饮了几杯。后来,又是因为剧组的人纷纷来敬酒。虽然凤姿循着行规,没有把苏傲雪这位编剧捧到镁光灯前宣传,但在这一行的人其实心里都清楚,如果没有编剧的呕心沥血,电影是做不到这么成功的。
然而,苏傲雪接过来喝的,那一杯一杯可都是闷酒呀。
看她迷离的醉眼里有点点泪光,杜景堂毫不犹豫地起身带她离开。
苏傲雪踉跄着走出饭店,对着耀眼的霓虹灯,终于撑不住掉下泪来:“三哥,你说我们做编剧的就那么可有可无吗?”
杜景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疼地替她拭泪。
苏傲雪是真的感到寒心:“故事出彩是导演能力的表现,受观众欢迎又是演员的功劳,只有我们编剧连苦劳都没有吗?”
杜景堂把人抱在怀里,当了孩子一样地哄:“不委屈,乖,不委屈……”
其实他心里懊悔极了,刚才就该告诉陈冬易,他可不管行规是什么,他的女朋友在凤姿就不该受到一丁点不公正的对待。
怀里的苏傲雪赌气地说了一句:“以后都不给他们写剧本,看他们拿什么出风头!”
这火气一上来,杜景堂真有打算替她另起炉灶,便问:“真不打算跟凤姿再合作了?”
苏傲雪打了个酒嗝,看他气性很旺,自己反倒缩手缩脚起来:“我……我说说的。我现在就认识这么两家电影公司,而且也只有凤姿还预定了我下一个剧本,我都,都……收定金了。三哥,我是不是有点没骨气呀?可是……要挣人家的钱,也只好这样了。”
按照杜景堂肯拿八千块出来帮她离婚的豪举,只要她一句话,说不定也会替她赔了新剧本的违约金,再操办一家电影公司出来。可是,苏傲雪不敢让他一再破费了。
杜景堂也看出来苏傲雪是只能老实巴交写剧本的人,抬她出来做生意,生意上没法避免的应酬交际会让她头疼的。因此,也就不往下提了。只是告诉她:“这次的事,我让陈冬易先欠着,看他对你的新剧本够不够尊重。即便为了迎合市场而改动,也要有你的首肯才行。如果凤姿做不到这一点,到时我一定出面,替你新账旧账一起算。这样办,好不好?”
“三哥,你对我真好。”苏傲雪仰头,眨巴着眼睛看他。发觉他眼里藏不住的柔情,其实比酒更醉人。
说过这一句,苏傲雪后来的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连自己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
好在这种糊里糊涂的状态,在次日醒来时,已经彻底翻篇了。
当杜景堂睡足了起来时,身边的位置早空了。
苏傲雪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了。
杜景堂站在书房门口问道:“这么早起来写剧本?”
苏傲雪右手握着笔,左手就攥紧了拳头,道:“凤姿承诺这个剧本不给我任何方向和限制,先让我按自己的想法写。这种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我必须牢牢抓紧!如果我能写出一个既能表达女性心声又很符合商业性的剧本,他们还敢小看我吗?”
杜景堂已经站到了书桌前,俯身看了两眼她写的草稿。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消沉一阵子呢。”
苏傲雪想也没想,便答:“消沉什么!女人要生存,受的打击可多着呢。你都不知道我自己找工作的时候,吃过多少闭门羹。我们女人要是和你们男人一样爱面子,受不得一丁点打击,都不知道寻死觅活多少回了。”
杜景堂闻言色变,他觉得这话安在他头上,真是还刚刚好的。他之前一直想有份工作,说出去不再是个依靠家里的浪荡子。但因为怕丢了面子,总是这条路不想走,那条路也不肯走。最后,还是家里母亲替他铺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