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李海存只会也只能是一个人回家。
真没想到杜景堂的动作这么麻利,这就开始和他抢人了。好在他念头转得快,已经琢磨过要怎么敲竹杠了。
因此,在杜景堂对面坐下时,李海存一点没有丢了老婆的愤怒和慌张,反而很镇定地发起进攻:“杜三爷,拐带良家妇女可是犯罪呀!”
杜景堂知道这姓李的很混账,却也没想到他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心里如是想,嘴上轻哂道:“苏女士预备和你提离婚。你们夫妻感情破裂已久,她怕当面和你说话情绪容易失控,所以,转托我出面通知你一声。”
是通知而非商量,意味着这事的结果不会更改。
李海存嘴里叼上一支烟,露出地痞流氓的真面目:“杜三爷和她是朋友吗?”
“是。”
“哪种朋友?”
杜景堂毫不保留地坦露心声:“我很欣赏她的才华,对于她困扰家事导致无心写作的问题我很关心,希望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李海存先喷出一口烟,再往地上弹了几下烟灰,最后才冷笑道:“这话登在报上,人家能相信吗?”
杜景堂越过茶桌,抓住他的右手臂,抬手一夺,把他手里的香烟直接扔在地上踩灭。方道:“不要兜圈子吧!我找律师谈过的,但我没有带着律师来见你,自然是希望事情不要扩大化。如果你提出的条件在合理范围内,事情可以立刻就谈成。如果你的条件太过分,那么双方都要浪费一些时间。但不管你说了什么数目,事情的结果都一样。婚,是一定会离的!社会上也不会有人说长道短。这个自信,我是有的!”
李海存有些惊讶,这人谈判的手段江湖气很重,似乎不符合他素日斯文一脉的表象。原以为会是唇舌上的谈判,因此准备了好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结果在强势的压迫下,竟然一句都用不上了。
放在十年前,杜景堂当然不是这样的行事作风。可他受过军阀的耳濡目染,知道面对无赖不能讲理,越讲越没法解决问题,最好是用蛮的手段。
在李海存暂时没想到要怎样改变谈判策略之时,杜景堂突然又张口补充:“哦,纠正一下,是不会有人对苏女士说长道短。”
“这个……”李海存一下就笑出了声,“三爷能控制得了?”
杜景堂淡淡瞥他一眼,因问道:“你是料定了大家会对她说长道短吗?”
李海存一脸当然的表情:“当着面自然不会,背地里可就难说了。”
“背地里如何,其实无所谓。你李海存也保证不了,人家不在背后说你的是非。甚至于……”杜景堂兀地止住话头,慢条斯理拣了一支雪茄出来抽。一面把呛人的烟雾直接往对面喷,一面好整以暇地盯着李海存,“你连明面上的议论都控制不了。”
这种话说出来,是极端瞧不起人了。李海存相信以杜家的实力,也许可以和比较上台面的报馆打招呼,不要公开宣扬他家三公子的私事。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手腕,杜景堂未必能管得住花板。那种报馆,上饭店开个房间就算是编辑部,胡乱编两期吸引眼球,赚够了钱就关张。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真真假假的新闻被披露在画报上,想寻仇却找不到人呢。
“三爷,别尽管拿势力压人呀!”
“我可没有仗势欺人。我本来就——”杜景堂展开上衣,从内侧口袋掏出支票簿子,推到对面,“只会拿钱压人。”
李海存这时候的目光,别提有多亮了。他拿起簿子端看上面印的什么字,主要还是关心是哪家银行的支票,靠不靠得住。口内半开玩笑地试探:“我要填个万数也可以吗?”
杜景堂虽然愿意牺牲金钱换取苏傲雪的自由身,但他不会一味顺着无赖漫天要价。因冷笑一下,道:“你敢就行。我们杜家是做生意的,除了有几个钱而外,朋友也多,手底下伙计更是不少。”
尽管刚才否认了,可实际上,仗势欺人总是最有用的一招棋。
李海存两边手指分别虚虚地捏着支票簿的一角,心里头想着:一生一世最可靠的一笔大财喜,就在眼跟前了。数目填多了,后果杜景堂已经告诉他了;填少了,吃亏的究竟是他自己,那当然不行。不能上万,那么要在千位数上,尽量挑大的数字来填。如果是九字打头,单数总有些别扭,百位上似乎要添个数,有零有整喊起来才比较顺口。可这样一来,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因为上万的价码通不过,所以只能尽量往万元上边靠。
想了足有三分钟之久,李海存才终于有了主意,从衣裳口袋里拔出笔来,横撇竖捺恭恭敬敬地写起来。
杜景堂的心理价码并不算低的,他知道离婚这件事,要办得经济些,唯一的办法是苏傲雪提出的请律师的想法。但他昨晚紧急找人谈了谈,发现这里有一重隐患,离婚官司常常是还未宣判,先要闹得社会上人尽皆知。苏傲雪脸皮那样薄,恐怕她承受不住这个压力。剩下一条低调的路子,便是在一定限度内,容忍李海存敲竹杠的行为,然后和他立订契约,不许他过后再三番五次借此讹诈。
容忍可以但有限度这件事,最好是用言语和行动再三再四地敲打李海存。刚才所说的话算是个提醒,除此外,杜景堂掏出了自己的图章,在印泥盒子上看似无意地反复轻扣。
一下一下铿的击打声,提醒着李海存,支票能不能生效,一道关键的手续是必须由杜景堂按下图章。于是,在写百位数的时候,手略顿了顿。
最终,当杜景堂看到支票上的数目时,虽然没有超过自己的预期,却刚刚好地踩住了他预设的上限,便不由地拿冷眼瞥着对面的人。
李海存这时嘿嘿地贼笑了几声:“八千很吉利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