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公子出去了吗?”齐达隔着门问。
“出去了。”
“好!你去给我备车吧,顺便让何大婶帮我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要快!”齐达还是隔着门吩咐。
“是。”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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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庾隐出门的功夫,齐达撑着身子爬上马车,跑了。
藉田名义上归司农寺管理,但是实际上这是专属于皇家的皇庄,里面的佃农是直属皇室的,而这里所得收益到时候也是直接划入皇帝的内库里去。
而齐达作为这里的直属上官,虽然上头还有一个司农寺卿,但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所以现在他就是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
进了藉田范围内的皇庄,齐达就给周围的佃户下了一个死命令:任何人等,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放进来。然后,就住进了庄上秋收时候给官员准备的房子里开始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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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农寺卿康泽收到少卿齐达家人送来的病假报告的时候,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说起来,虽然是齐达上司,齐达也是他着意调到藉田那边去的,可是齐达究竟在捣鼓什么他还真不知道。可是,此位仁兄是个好面子的,要他向自己的下属兼晚辈(在他心里)去请教,还不如杀了他痛快。所以,虽然一直心痒痒的,对于齐达在藉田搞的那些东西,他还真没有仔细看过。
因此,既然今天齐达难得不上班,康泽决定趁着藉田没人自己去好生研究一下。起码,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皇帝问起自己也好有个准备是不是?
康泽这样想着,再看一眼白纸黑字上面的病假条,乐呵呵的唤来家人备车。刚好衙里今日也没什么事,吩咐寺丞主簿等人解决了手里的文书后就可以自己散了后,康泽便在后衙里装了一小壶茶水上了马车,出城途中顺便买了几个胡饼,准备到时候就在田间地头当午餐了。
藉田在京城西北郊外,距离宗庙甚近。
当年景帝时候,未央宫里曾不慎走水,因皇城周围便是民居,若是重建一则靡费,二则扰民,景帝便于长乐宫东南郊外重建了现今的皇城。而当初位于长乐宫内左侧的宗庙,就处在了现在这个位置。至于原本的皇城,则成了皇家的别院,附近留下的房屋基本上都是富贵人家不舍放弃的祖宅,剩下的,则全部被附近的百姓挖做了田地。一眼望去,尽是荠麦青青。
康泽一路出城,远远见着这般情景,心头也不由有几分感触,于是对着那远远的麦田念了几句诗,然后过了小石桥,到了皇庄入口,有几名类似守卫的中年汉子摇着扇子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闲话。
驾车的家人自动自发的上前问话。
“什么,任何人等不得入内?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车外家人暴怒的声音听得康泽一愣,不由掀开帘子探头问,“怎么回事?”
“小人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谁,小人只知道,齐大人吩咐,任何人等,不得允许不准入内。”守在村口的中年汉子轻蔑的看着马车上康泽露出来的黑袍——康泽的司农寺卿是从三品,按照本朝律令,可穿紫色,或者有严格一些,至少也是红色,属于实打实的权贵颜色。可是康泽是个清高的,兼且害怕被齐达知道了他来这里丢了面子,所以出门前换了声不入品阶的黑色。
这里种田的都是世代属于皇家的佃农,对于官员服色多少都有些了解,齐大人的服饰是红色(五品以上都三品以下穿红色),在此之上的只能是紫色,所以大家对康泽的黑袍很不当回事。在这里这么久了,他们见过的虚张声势的人还少么?
佃农里一个有些贼头贼脑的矮小汉子笑道:“当然,毕竟我们大人说的只是任何‘人’不等入内,如果你家大人不在这个范围内,那么硬是要进去也是使得的。”
旁的人一起哄笑。
康泽气得脸色发青。这个齐达,仗着圣眷,就不把他人看在眼里了,居然下如此无理的命令。气哼哼的唤回了还要争执的家人,康泽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封弹劾司农寺少卿谎报病假、不敬上官、处事自专的折子摆上了皇帝的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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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达对于距离他不到两里路的地方发生的他“冒犯上官”的事件毫无所觉。
出来的时候一口气撑着还不觉得,可是到了这里就发现不行了。本来就极不舒服的身体毫无意外的发起了低烧。整整三天时间,他差不多一直都陷于昏昏沉沉的境地,全靠送他来的老何去请大夫,抓药,照顾他。
庾隐当天下午就追过来了。别说,他一身紫袍,再加上通身的贵公子气派,差点就把路口的佃农们唬住了。不过关键时刻,老何出门准备进城请大夫,撞见了正在路口与村民们对峙的庾隐。然后,庾隐接过了进城找大夫的任务,老何则代替齐达接收了庾隐送来的一大包药。
接下来的几天,庾隐仍然是日日傍晚前来,按照大夫头天的吩咐,送药——所以齐达以为的老何抓药其实是庾隐抓的,与老大夫交流齐达的情况。
只是,介于齐达严令,庾隐每次还是只能在庄外的小路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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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没看错吧,居然是弹劾齐达那小子的?”李度惊奇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