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终于又能亲耳听到他的声音,若不是为了权衡利弊,她恨不得将周围的人视若无物,直奔于前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她是多么想他啊!
之前的三名秀女玄烨都以眼神留牌子或撂牌子,并未开尊口,而当听到郭络罗氏的名字时,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玄烨见她迟迟不开口,以为她紧张,顿时意兴阑珊,正准备挥手,却听一旁的太皇太后轻声道:“哀家记得皇上幼时伴读那曹寅的父亲就名为曹尔玉,不想三官保之女竟与之重名,依哀家来看,这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闻言洛敏恍然大悟,原就觉得这名字熟悉,不想竟与曹寅之父曹尔玉重名,尔玉二字因玄烨连写而为“玺”字,便赐名曹尔玉为曹玺,照眼前情形,这恐怕是后话了。
这已不是玄烨头一回选秀,他知道如何才能有合乎身份的举止,也深刻记得皇祖母的每一句教训,他是帝王,选秀只为充实后庭、绵延子嗣、保大清江山千秋万代。他见皇祖母如此一说,也不再多问,对着大太监微微颔首,太监心领神会,忙记下她的名字留用。
洛敏入选,叩谢座上之人后,又退步回到列队,内心百转千回,也不知接下来的秀女是去是留,她们已由太监引导走出延晖阁。
一路上,耳边充斥着欢欣雀跃以及嘤嘤啜泣之声,而她已是神游天外,她没有想到郭络罗氏中选竟是因名字与江宁织造臣曹尔玉重名,想想便令人觉得啼笑皆非。
带排太监引导秀女出宫时,已到正午,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人的身上直觉得温暖,仿佛连它也在送出祝福。洛敏边走边抬起头,正要挡手见见阳光,不料脚下被人使了绊子,直挺挺向前倒去,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惊慌下,秀女们乱了秩序,纷纷闪躲,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有人踏着花盆底硬生生从她右手掌踩过,一阵钻心地疼直叫人想要落泪。
疼痛已到麻木,洛敏来不及看清是谁在作恶,那带排太监惊慌上前细声叫道:“哎哟!小主才得入选宫嫔大喜,怎这般不仔细摔着自个儿!还有,虽说出了宫门,可还在皇城脚下,烦请各位小主莫要喧哗!”
天威在前,太监一声叫喊便稳住了局势,秀女们一个个按原班排站,其中一名秀女与太监一同搀扶起洛敏,太监瞧了一眼她红肿不堪的右手,惋惜道:“小主还是回到本家早些治疗,免得耽误了入宫吉日。”
洛敏咬着牙、忍着痛点了点头,便回到队伍,入列时,她隐约看到一张奸计得逞的笑脸,她认得她,是先前与郭络罗氏结下梁子的瓜尔佳氏,瞧这情形,想必方才那一脚便是她踩的了。
还没正式册封入宫,却已见阴险歹毒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后进了宫,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光是想想便觉背后一阵发寒。
她早该料到的,即便先前她与瓜尔佳氏毫无瓜葛,单为家族、为争宠、为上位……皆有可能在后宫掀起一场场无法估量后果的腥风血雨……
然而为了留在玄烨身边,从此刻起,她不得不开始步步为营!
*
出了西栅栏,等候在门外的车辆已零星可数,洛敏忍着剧烈的疼痛在门外等了尔珠与章佳氏一些时辰,眼看着红肿不退且有恶化现象,远远听到有人喊她:“姐姐!”
尔珠与章佳氏欢欢喜喜地走来,见着她张口便是:“姐姐,我与芮姐姐都中选了,姐姐呢?”尔珠欣喜之下去拉洛敏的手,而听“嘶”的一声,洛敏缩回手,尔珠与章佳氏同时看去,眼露惊愕:“姐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出宫门不仔细摔了一跤。”洛敏若无其事地笑笑。
章佳氏却一阵担忧,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这哪是摔出来的,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洛敏眼看瞒不住,便也老实交代了,尔珠闻言后愤愤不已地说:“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行,咱们得去找她评理!”
“还是少惹事为妙!”洛敏制止她道,不想尔珠更是气愤:“姐姐是不想惹,还是怕了?若换作从前,姐姐定会与她拼到底,如今是怎么了?怎也成了胆小怕事之辈?莫不是真畏惧了她那阿玛!”
尔珠越说越离谱,洛敏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由章佳氏这个旁观者来相劝:“你姐姐并非胆小怕事,只是如今咱们与那瓜尔佳氏同为入选宫嫔,倘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事端,只怕往后是过不得好日子了。”
“那咱们便这样由着她欺负,还做个闷不吭声的主儿?”尔珠虽明白了事理,心中却仍帮洛敏叫屈。
“在后宫生存唯有靠一个‘忍’字,忍无可忍之时方要想方设法反击。”洛敏看着她们忽然说道。
章佳氏明白她的心情,便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今儿这事便当是姐姐买个教训,往后注意着便是,眼下先给姐姐找大夫治好手伤才最要紧。”
“对对!先找大夫,来,姐姐,我扶你上车!”尔珠小心翼翼将洛敏扶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章佳氏也被自家的侍女粉儿扶上了车,两辆骡车驶离神武门,往参领府邸而去。
车子上,洛敏朝着尔珠缓缓开口:“你我中选之事本该由我这个做姐姐的书信一封给阿玛他们报喜,眼下便要麻烦珠儿代劳了,还有,莫要将我受伤之事告诉他们,免得徒增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