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师略显迟疑,而一旁的另一位法师上前了一步,在方才的法师耳边低语了几句,法师点点头,对公主道:“公主,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神灵不可亵,公主体内另一缕魂魄的肉体并不存于此世,即便另找宿主,也难寻契合之体,一切皆要看神灵授意,万不能凭一己之力超于自然。”
公主讶异,原来他早已看透一切,亏她还如此谨小慎微、循循善诱,不想早被人牵了鼻子走,若不是他拿神灵说事,为了避忌,她定要治他误导之罪!
连法师都不能直言帮忙,看来一切皆是天数。
公主不再指望萨满法师,叫人送二人离开,而她身体里的洛敏却异常平静,公主皱了皱眉,往心里说:“方才法师虽没有直面说出移魂之法,但至少能够肯定此法可行,只是如何寻得合适的宿主仍成一个问题,我虽不能保证一定找得到,但我会竭尽所能,就算是为了我和额驸,你不必对我感激。”
公主的心意洛敏自然明白,若说没有感激,那她必然会在内心自责,嘴上不说,却将这一切放在了心里,今后所有的事任凭公主做主。
公主千方百计为她寻找魂魄宿主,这一找,便是找了两年。
*
康熙十二年,公主与额驸完婚的第三个年头,依旧没有找到宿主可以寄托洛敏的灵魂,两年间,公主亦多次召见数位萨满法师,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做违背神灵之事。
入了寒冬,大雪又纷纷扬扬、如扯絮一般飘洒起来,公主坐在窗前,围着炭火炉子,捧着手炉,耳边传唱着悠扬的歌声,那是吉尔格勒的歌声,她这一年似乎被迫学了不少东西,在她面前也比从前更懂规矩。
两年了,当年的小塔拉温珠子也长成了十二岁的亭亭少女,天真中添了几分成熟,而她自己,如今也二十又一,拥有一段算是美满的婚姻,额驸待她如珠如宝,只是因特殊缘由,他们仍旧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匈讷格,我唱得好听么?”神游天外的当儿,吉尔格勒一曲已经唱完,只等着公主给她赞扬。
公主微笑着点头,吉尔格勒本就兴致高,得到肯定竟想拉着她一块儿高歌了,“匈讷格,你擅长诗文,想必歌喉也好,不如也唱一曲吧!”
“咳咳……”不是她想拒绝,只因近日喉部不适,常犯咳嗽,怕是难以亮出嗓子。
吉尔格勒见她不适,蹙起两条粗黑的眉,担忧道:“匈讷格的身子还未痊愈么?”
公主轻点了一下头,刚嫁来科尔沁的前两年身子并无不妥,也没遇到水土不服,不想近一年,碰上换季或是大寒天,身子容易犯懒之余,也时常咳嗽。
“哎呀!那赶紧请大夫!”吉尔格勒看她一脸苍白,心里一下子急了,忙转身,却被公主一把拽住,“昨儿大夫来瞧过了,开了方子正熬着,别闹太大动静,只不过患了咳疾罢了。”
“可这咳疾也得了好些日子了,不是说京师的大夫都能妙手回春,可如今怎就不见好转呢?”
起初她也觉得奇怪,平常患咳疾最多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可眼看近一个月了,仍是断断续续咳着,尤其到了夜深人静,更是喘咳不止,连累下人们也无法安睡。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也许是时机到了,等她咳得气虚体弱了,她身体里的魂魄也能出窍了,但她也担心,如今宿主尚未找到,若真歪打正着,她的魂魄又该何去何从……只能静静等待再堕轮回了么……
“主子,该喝药了。”不知不觉,又到了喝药的时辰,云秋端了药碗来,吉尔格勒一闻到刺鼻的药味,便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公主没说什么,好似喝药对她来说已成了一种习惯,端了碗便一饮而尽,吉尔格勒眼睁睁瞧着不剩一滴药渣的瓷碗,皱起眉,苦着脸,好似这苦药是她喝的,“这药黑漆漆的,匈讷格就这么喝得下?”
“良药苦口,为了早日治好咳疾陪格格高歌,又怎能不喝?”公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吉尔格勒真心佩服公主的勇气,想来公主喝这苦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那匈讷格得早日治好!”吉尔格勒殷切地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公主感激她的关怀,笑了笑说:“我这儿病气重,格格往后还是少来走动为妙,若伤了身子,便要错过明年的选秀了。”
吉尔格勒瞪大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匈讷格也知道我要去选秀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阿哈早与我说了。”公主依旧笑看着吉尔格勒,吉尔格勒却低下了头。虽说康熙年后,从科尔沁进宫的格格不比从前多了,但两年前早入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不幸患上恶疾薨了,后来追封为慧妃,太皇太后伤心不豫,皇太后又想找个自家人陪伴,便又从科尔沁挑了位自家格格入宫,而入选者便是达尔汗亲王的同母胞妹——博尔济吉特·吉尔格勒。
虽说选秀不可避免,可公主看得出来,吉尔格勒似乎并不愿意离开这片广袤的草原,也不愿嫁给大清国的皇帝,她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只被兄长、兄嫂疼爱的蒙古格格……
然,谁又能违抗圣意呢?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康熙十三年。
正月刚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依旧飘飘洒洒扬着大雪,大雪织成的幔帐厚厚笼罩着恢宏气派的豪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