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烛火换了又换,不想已到了四鼓更漏时分,没有云秋在旁提醒,这段日子看书总不注意时辰,偏偏宫里的人都叫荣惠撤换了,瞧谁都不贴心。
荣惠换了她身边的人,做的什么心思,洛敏自然清楚,这几天她也确实安分许多,除了上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几乎足不出户,只是留在寝宫里看书,就连院子都极少去,无论做什么,都由晴夏一刻不离地盯着。
这不,她看书看得晚,晴夏也就时刻守着,倒是忠心。
洛敏也不恼,只是认命了,也理解荣惠的处境。在他们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以毫不避嫌地玩在一起、吃在一块儿,这会儿他们长大了,什么都要避着、防着,更不能忘了宗室,而生男女之情。
“晴夏,把灯都灭了吧。”她轻轻合上书,放在炕几上,不用晴夏搀扶,慢慢走向寝间。
灯灭天暗,除却她这住处,紫禁城各宫各处廊檐下明灯两盏高高悬挂,城外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自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七是灯节,其时,冠盖蹁跹,绣衣络绎,城市张灯,金吾不禁,只为庆贺上元佳节。
而到了十六这一日,民间的灯市最为热闹,人多、灯多、月亮、花繁。紫禁城东华门外,坐落着一座华贵的公主府,离灯市不足两里之距,公主出府门,一路上只见家家户户挂起了花灯,五彩缤纷,密如繁星,煞是好看。
街市上,孩子们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动物花卉,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柔嘉公主眼里蒙上柔光异彩,忽然,如雷的轰闹声劈头而来,秧歌锣鼓、踏歌摇铃、丝竹箫管、唢呐竹笛、腰鼓花鼓太平鼓无休无止,响成一片,男儿呼喊,女子欢笑,喧嚣染得整个街市喜庆非凡。
未几,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嘭嘭”轰然炸开,天空笼罩着连连巨响。放眼往前看,灯棚十里,映着月色,把街市照得亮如白昼,接二连三,天边泛出艳丽红光,到处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人群中,你推我攘,笙歌鼎沸,香车宝马……四处都是看灯的人,公主被推到了人群里,随行的侍女看不到人影,忙慌乱喊叫:“公主!您在哪儿?人太多了,咱们回去吧!”
鞭炮声响彻苍穹,人们顾着看灯,谁也不知人群中竟是混着一位公主。
人群挤挤挨挨,侍女也被推进了人群,她撞到了公主的肩膀,惊中添喜,她大着胆子扯了扯公主的窄袖,可还来不及说话,公主已拽了她的手,兴冲冲奔向另一头,喊道:“绿香,咱往那头去!”
公主拉着侍女绿香穿过了载歌载舞的人群,前方又是一大群游人,不同的是,这些游人多为年轻女子,不似平日穿红戴绿,多半着一身葱白衫子。此时月亮升高,月光一照,个个更显娇媚,公主一脸奇怪,拉着身旁的绿香直问:“这些人好生奇怪,怎都清一色的白衫子?瞧她们模样,也不像自家姊妹呀!”
“公主有所不知,这是京师的民间风俗,正月十六的晚上,是女子们走桥的日子。”
“走桥?这又是什么?为什么都穿着白衫子?”公主好奇心更盛,连连发问。
绿香笑着忙解释:“这一夜京师妇人结伴出游,前面一人燃香开路,见桥必过,说是能祛病延年,这便是‘走桥’,也叫‘走百病’,走一步,百病消。”
“那走完了桥,又去哪儿?”
“去摸钉。”
“摸钉?摸什么钉?”
“就是到寺观烧香,用手触摸庙中大门上的门钉,祈盼家中人丁兴旺,要是心诚,今年没准儿还能生个男孩儿!”
绿香话音刚落,公主便涨红了小脸道:“哪能摸个门钉便可生个男孩儿,你个丫头片子净是胡说!”
公主跺了脚,转身离去,绿香欲笑不笑,连忙跟上。公主嫁人三年,却仍是个孩子心性。
火树银花,绚烂夺目,公主走一步,看一眼,不消半刻便已忘了“走桥”的妇人们。眼看着西边的烟火不如东边,人流忽然涌向东边,公主站在路中间,望着天,轻声道:“这么好看的烟火,只有我一个人看,太可惜了。”
“公主想看烟火,随着人群慢慢走去便是了,哪会是一个人?奴才也陪着您呢!”
“你不懂。”
绿香是公主出嫁时才被拨来伺候的侍女,平日公主除了和额驸多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