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姐姐,小月对不住敏姐姐。”换了从前,冰月见了她必然欢天喜地,可如今看来,小丫头憔悴了,消瘦了,洛敏不由心疼,想她这些日子定是极其难受的。
“傻丫头,又说什么胡话呢?”
“小月陪伴阿玛数月,回了宫才知敏姐姐前阵子病了,一直没来慰问,小月心里有愧!”玄烨大婚那会儿冰月正巧不在宫里,可皇帝大婚是天下皆知的喜事儿,她不愿极早回宫,想必是不愿亲眼瞧见吧。
洛敏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道:“我知你心里难受,又怎会怪你?甭想了,这都是命啊。”
冰月垂下眼睑,也不哭不闹,像个长大了五六岁的大姑娘似的说道:“这些日子,小月跟随额娘去了碧云寺听住持讲经,似乎明白了不少道理,和三哥哥的情分这辈子只能是兄妹,万没有可能逾越,小月不做念想了,再也不做了。”
洛敏万没想到当年的塔拉温珠子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冰月的大彻大悟令她自叹弗如,不过如此甚好,悬崖勒马兴许还能活得快活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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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扬,紫禁城银装素裹,如铺上了一层层厚厚的雪毯,康熙五年入春之际,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宫殿内气温骤降,各宫差人往内务府领取炭火是愈发勤快了。
“敏敏给皇额娘请安。”洛敏一早起来洗漱完毕便到荣惠的寝宫问安,打算陪同她一块儿用早膳。
荣惠见了洛敏即刻唤了她来炕榻上坐,又是拉手,又是将自己身边的手炉塞到她手上,“这手,怎凉成这般?快,赶紧拿去烘着!”
“皇额娘自个儿用着吧,敏敏不怕冷。”
“还不怕?前儿病了大半个月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这衣裳谁给换的,怎穿得如此单薄?”
洛敏的生活起居近几年一直由云秋照顾着,今早她觉得冷,便让云秋挑了件棉里的暗花绸衬衣,外头罩了貂皮对襟马褂,算是相当厚实了。
“皇额娘,敏敏已经穿得够厚实了,只是身子不耐寒,没得法子。”
“不成,不成,还得多加几件,刘嬷嬷,取我的貂鼠缎袄来。”荣惠匆匆吩咐了刘嬷嬷几句,又看向云秋,叱道:“云秋,你是怎么照顾自家主子的?”
“太后娘娘恕罪!”云秋经不起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洛敏心疼,忙去扶她起来,“皇额娘,身子是敏敏自个儿的,您别怪云秋。”
荣惠深深叹了一口气,朝云秋说道:“起来吧,往后在主子身上多留个心眼儿。”
“是,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教诲!”云秋诚惶诚恐道。
洛敏见没了事儿,便也宽心了,如今这一幕不禁令她想起多年前,同样早春发寒天,她弄湿了鞋袜,无辜连累了荣惠受当时还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责骂,一别七年,物转星移,全都大变了个样儿。
说实话,她还真有些怀念当初在坤宁宫里头的日子……
“皇后娘娘驾到……”
才想起坤宁宫,如今坤宁宫的新主便上门来了。皇后入主中宫以来,她开始深居简出,至今未曾见过庐山真面目。也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慌乱一闪而过。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
皇后站起身后,洛敏方才给她道了句“万福”,皇后亦是大方地给她行了“颔首”礼。赫舍里氏远比洛敏想像中还要知书达礼,长得不单能用眉清目秀可形容。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鼠皮衬衣,襟袖上用金银线绣着大朵的三醉芙蓉,脸蛋粉扑扑,前额洁白,细眉下映着一双秋水般明净的大眼睛,头顶高高梳了个两把头,并未装饰过于华丽的头饰,而是别了两支金凤珠钗,发板中间簪了一朵淡红的绢花,耳垂了一对珍珠耳珰,如此淡妆常服,令她看起来更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绿水芙蓉。
这样的赫舍里皇后,怎会叫玄烨不为之心动……
“皇后可有用过早膳?”
“回皇额娘话,臣妾方才已在坤宁宫用过了。”
“如此便不留皇后在此用膳了。”
“臣妾谢过皇额娘好意,臣妾先行告退。”
“嗯。”
皇后安守本分,没多说几句便带人离开了,尔后荣惠命人传了早膳,洛敏陪同吃完后,便也离去了。
洛敏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出了慈仁宫转去了慈宁宫,过年之后她也有阵子没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甫进慈宁宫,只闻一阵嘻嘻哈哈的女子银铃笑声传来,这些声音对她来说是如此陌生,思忖着该是玄烨选的几个贵人。
洛敏顿住了步子,云秋奇怪:“主子?”
“太皇太后有客,咱们改明儿再来。”正要转身,忽闻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皇姐既然来了,岂有掉头之礼?”
洛敏抬头看去,正是许久不见的玄烨,她站着怔愣了片刻,玄烨又道:“可是还在气我当日冒犯了皇姐?若是这样,玄烨在此给皇姐赔个不是。”说着,他将拱手,学书生模样,洛敏猛然回神,急忙制止他,哪有让皇帝请罪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