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瑜声音听不出什么来:“打通经?脉太过疼痛,我受不住。”
赵泽瑾险些快给他气?笑了?,现?在都敢面不改色地糊弄他了?,“因为?怕疼便不打通经?脉?好啊,一个元帅,三世在边疆加起?来三十余年?,致命之伤不下十次,其他伤势数都数不清,中噬骨之毒两次,你同我说你会因为?怕疼便耽误正事?”
瞳孔微缩,赵泽瑜在心中暗骂周徵多嘴,也?不知除了?“噬骨之毒”这嘴巴漏风的东西还往外叭叭了?些什么。
赵泽瑜敛了?神色:“何为?正事恐怕不由太子殿下来定义,我自己的身体不劳太子殿下挂怀。”
赵泽瑾倏然愣在了?原地,良久,赵泽瑜感受到捏住自己下巴的力道松了?些许,明明方才还乌云压顶一样的怒气?烟消云散,赵泽瑜却有种不祥之感。
半空中突然坠下一滴透明的水珠,带着还没来得及散尽的热气?,滴在了?赵泽瑜的手上,却烫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却被赵泽瑾面容上那无边的落寞给惊到了?,那像是一个跋涉过千山万水只为?寻找传说中的神迹,走到之后才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切皆空的疲惫。
赵泽瑜那比定北军的刀还锋利还不可动摇的心终于?微微地软化了?下,他想:“他是真?的伤了?兄长的心、让兄长很?难过吗?”
可他无比茫然,为?何会这样啊?兄长不是已经?说过……他们不再?是兄弟了?吗?他又凭什么能让兄长这样呢?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赵泽瑾的手慢慢落下,赵泽瑜茫然又担忧地看着赵泽瑾脸上那几滴尚未落下的泪珠。
分明离得很?近,可中间却似乎隔着百代光阴、千山万水。
气?势汹汹地进来兴师问罪的分明是赵泽瑾,可现?在似乎遭受到什么重创的还是赵泽瑾。
他轻轻地道:“那几十年?中,我曾经?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为?什么能对自己那么狠戾、一点活路都不肯留?”
“是我对你太过忽视吗?”
赵泽瑜想摇头却被赵泽瑾无视,继续说道:“我想了?一想倒还真?的是这样。那最开始的一世我也?不过是将?你带着十年?左右,抛去处理政事也?确实不剩多少?陪着你的时间。”
“后来我自己戒心不足、天真?愚笨,却还要将?妻女托付给你照顾,让你往后二十年?都负重前行、茕茕孑立,重担在身。”
他坐了?下来,却是坐在床尾,同坐在床头的赵泽瑜隔着楚河汉界,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而上一世,我竟然也?没能看出你的真?是想法,反而一直在质问你、责骂你、苛责你,甚至你受伤那般严重之时都没有看出,反而动手打了?你。”
赵泽瑜一惊,赵泽瑾唯一控制不住动手的那次……
他记得十分清楚,可兄长又是如何知道他当时受了?伤的?
赵泽瑾似是要将?赵泽瑜忽视到底,并不管他在床头如何动作,继续道:“我后来去看你了?,那么冰冷的院子,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赵泽瑜牙根痒了?起?来,当时他的院子里可真?不冰冷,有一个上蹿下跳的猴,而且还是个阳奉阴违的猴!
在南祁正花天酒地的周徵忽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忽而眼?皮子疯狂地跳了?起?来,总有种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这般想来,你是该怨我的,是我没能明察秋毫,所以你才不肯要我这个兄长了?吧。”
“可我又忍不住地想怪你,你自己一死了?之,生前身后名洒脱得丝毫不在意,彻底脱离了?这世间一切苦痛。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从前对你误会,在你死后又像个小?丑一样大海捞针地去搜寻一点点可能有关?你生前所做之事的痕迹。”
“好不容易这一辈子我能再?有一次对你好、让你自由自在的机会,我也?以为?你同我越来越放肆亲近这份亲情能天长地久,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赵泽瑜不由自主地想去听那些他不在的日子里兄长是如何过下去的,即使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兄长对他有一份补偿意味的惦念而不知天高地厚地心生妄想,可还是饮鸩止渴地想要听兄长对自己的在意。
赵泽瑾转过头时正对上赵泽瑜有一丝失神又试图掩盖住眼?中那些许渴望的眼?神,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我想听你说实话,为?何不肯运功恢复经?脉?”
赵泽瑜喉结滚了?下,明白赵泽瑾其实自己已然猜到了?,才会说这么多,便也?说出他本来不愿挑明想给自己留几分遮羞布与颜面的理由:“兄长,你既已猜到,又何必非要说个明明白白呢?”
“我不过是给自己留个后路罢了?。兄长,您既然已然登上过这个至尊之位,有些事不是应当比我明白得多么?”
“您现?在一时因着愧疚、激动或是别的什么见着我便是兄弟之情占了?上风,可等您的一时情感过去后呢?”
“上一世我距离太子之位不过一步之遥,而今生如今定北军帅印还在我手中,我自知即便如此我同您对上的话仍然必输无疑,所以我必须告诉您我没有要同您相争的意思,这您不是已然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