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晾缓慢地垂下了眼睛,毫无光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是正常的。他和吴奇,像是在两个重合世界里的唯一正常人。
每一个人的厄运都是确定的,每一个人都是可控的,无人能够摆脱这种命运的控制……十年前的沈晾,仿佛站在一个孤独的舞台上,看着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像是看着一台精密的木偶剧。每个人都会走向他的厄运,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只要沈晾想看,他就能看到这些仿佛玩具般的活动物体未来的命运。
如果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做,能不能避开厄运呢?
建一个巨大的房间,用最坚固的金属,最完全也最贫瘠的供能方式,能不能阻止一个人避开灾祸呢?
孤独的沈晾站在孤独的世界里,触碰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东西。他知道吴奇的感受。只是对方选择了不同的处理方式。
他和沈晾站在一个舞台上,灯光打在上面,四周一切都是昏暗的、褪色的。他选择掌控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而沈晾则为自己建了一个巨大的封闭箱。
一个巨大的、安全的笼子。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也越来越幽寂,这对吴奇来说是不利的。
沈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接着听到吴奇说:“为了让我们之间更公平,你来看看我的厄运怎么样?”
沈晾缓缓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到了吴奇脸上。吴奇的脸上带着一个奇异而危险的笑容。
沈晾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他僵硬地开口:“昨天下午,五点半,你在哪里。”
“这辆车上,从b市到n市的高速公路上,距离n市一百九十公里。”
“十一月二十九号上午,你在做什么?”
“打包,准备来b市。”
吴奇微微笑着。
“……早上七点,你往左口袋里放了什么?”
“一把匕首,一支枪。现在也在。”
……
旁辉坐在一辆黑车里,黑车的四面贴膜,车头上有一捧大大的鲜花,后视镜上挂着彩带,车门把上还有不少彩球。
跟在这两黑车之后的十几辆车,连续地打着双跳灯,每辆车的门把上都有粉色的彩带。但是车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旁耀这个副市长沦为“黑车”司机,载着自己满脸严肃的亲哥一马当先,开在最前面。刘景阳开了另一辆车,从另一头去堵截目标,不和他们一路。只是刘景阳和他们一直保持着通话。
刘景阳的心情是微妙的,他没想到旁耀一借,居然借来了一溜婚车。走在路上还当真看着挺合理的。
赵翔在那头骂骂咧咧地说:“你们倒好,八抬大轿迎接新娘子去了,我这儿连杯水都没有。”
刘景阳惯性地按照出任务的习惯,把这次行动命名为“迎亲”,目标人物定为“新娘子”。旁辉听到的时候神情也很古怪,只有赵翔半点没有芥蒂地说:“这个好,太贴切了,大旁啊,你的任务人男的女的?”
“男的。”
旁辉毫无情|趣地说。
听到赵翔的啰嗦,刘景阳在车里回驳道:“这不是特聘你当技术总监嘛,你的眼睛尖,当年几十台监控器同时播你都能直接揪出那贼来,我们年纪都大了,哪里有你这个本事。”
“年纪大?你把小旁那小祖宗拎出来说说!”
赵翔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是高兴的。被刘景阳一夸,尾巴都要翘上了天。旁耀在车里一撇嘴,低声对旁辉说:“他也就做做b市的队长了。”
旁辉瞪了他一眼,旁耀就目不斜视不再低声挤兑赵翔了。
赵翔平时把旁耀兄弟祖宗的一通乱叫,现在多了个旁辉,就把旁辉叫大旁,把旁耀叫小旁。
刘景阳退休了这么久,本事还没有退休,现在有了一次出任务的机会,虽然有那么点儿违纪,但也是为了救人嘛,刘景阳的心里的兔子都快蹦起来了。他看上去镇定,脸色却特别兴奋,尤其是在一个人走另一条路,别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
只有旁辉心无旁骛。跟着赵翔的指示走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就远远地看到了那几辆车的车屁股。旁辉立刻说:“‘花轿’出现了。”
赵翔赶紧看了一眼屏幕,说:“这一整条路段都有监控,往前是个三岔路口,他们车速比较快,你们注意隐蔽。”
旁辉皱起了眉头,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望着前方,他问了一句:“越走越偏僻了,对他的能力不利,这是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本应该是早就开问的,但是几人仿佛都因为对方是个特殊人物而下意识地没有遵从正常的破案思维。赵翔想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刘景阳说:“前面有一个领导人经常去的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