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晾猛地坐了起来,却又猛抽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唤。旁辉连忙抓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将他慢慢放下去:“你干什么!”
沈晾面部扭曲,连话都说不出来,两手紧紧抓着旁辉,梨掉在被子上湿了一小片被单。
旁辉稳住他,将梨随手放到一旁茶几上,僵持着凌空歪撑着沈晾的姿势不动。
杨平飞一进来就看见了旁辉那怪异而扭曲的姿势,顿时楞了一下。旁辉听见他的脚步声,立刻分辨出来人,背对着他叫道:“飞,你过来!”
杨平飞连忙上前,绕到床的另一边,立刻被沈晾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旁辉没有回答他的话,说道:“把枕头垫起来。”
杨平飞忙给沈晾堆枕头。
“再高点。”
沈晾用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脸色惨白地松开了旁辉。杨平飞见旁辉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心里也不觉感到几分诧异与佩服。他们在部队里的训练时常需要维持一个姿势不动,旁辉离开部队八年了,体能依旧没有减弱。杨平飞现在认为那是因为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照顾沈晾这个大炸弹。
“现在人还在急救室里没出来,你急什么。你别忘了你刚刚才内脏大出血,那个人被人锯成了两段!”
旁辉气得声音都提高了。
沈晾不说话,头默默挪到另一边,两人僵持起来。杨平飞看得很难过,他更想知道旁辉口里的那个“锯成了两段”的人的情况,他一早上被指使着去给沈晾买早饭和必须用品,跑了一上午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案子的人。
旁辉和沈晾僵持了三分钟,旁辉败下阵来,说:“王队让我告诉你,如果没有你,两个人可能都死了。”
沈晾的头微微地抬了抬,旁辉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你看的那个人,虽然没救了,但是你救了另一个人。”
沈晾闭上了眼睛,冷漠地说:“没有。”
旁辉不知道他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没有”是什么意思。他努力试图分析沈晾的表情,而沈晾的表情却是一片空白。
“她精神刺激类兴奋剂服用超标,殴打未能当场致死……或者说他算好了时间……”沈晾的表情越来越空白,而旁辉却在他的话里发现了让他震惊的事。长久以来沈晾同一时间最多处理一个人。也就是说,上一个人的厄运没有实现之前,他不会进行对下一个人的厄运的预测。沈晾从来没说过他的这个规则,但是旁辉能察觉到这一点。他对沈晾的推测有两个,一是沈晾无法同时承担两桩厄运带来的效果,二是沈晾的能力限制他无法同时预测两人。但是现在……
旁辉用力抓住沈晾的肩膀,瞪大了双眼说:“你怎么知道另一个是服用兴奋剂超标?!你看了两个人?他们跟吴不生有什么关系!?”
沈晾的眼神一瞬间闪过了什么,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旁辉没有放过他眼色的突变,抓紧他令他面对自己:“你……”旁辉刚刚张了口,又发现无话可说。让他不要对吴不生拿着不放?让他不要草木皆兵?沈晾八年来最执着的人就是吴不生,吴不生让他进了监狱,沈晾不是他旁辉,没法对一个仇人轻易放下。旁辉知道这些话对沈晾都没用,但是沈晾会为了一点蛛丝马迹就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旁辉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再度开口,一个警员突然从门外推门进来,扫视了一圈看见杨平飞和旁辉,立刻说:“夏蓝死了。”
“什么?!”
杨平飞猛地叫出声。沈晾低低地吐出了和那警员同样的话:“抢救无效死亡。”
旁辉立刻扭头看向了沈晾。他一瞬间理解了先前沈晾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
“你……早知道了?”
沈晾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就算送进医院也没有用……只要我看见了死亡。”
旁辉坐在医院的走道里抽烟。他在反复想沈晾的事。他以前一直以为沈晾不会同时看两个人,但他这一次打破了这个限定。沈晾身上有李亮青的十七道刀伤,包括腰斩的一道,同时还有夏蓝服用兴奋剂过量的反应。
他同时看了两个人。
之前王礼零的死没有让他进医院,这一次他却进了急救室,这件事本身就让旁辉感到有几分心惊。他无法判断沈晾看的人是受了怎样的重伤才能把沈晾也同样送进医院,而现在他知道了——两个人的厄运。
旁辉用手将自己的额发向后撸去,沉沉地吐出一口烟雾。
两个人的死亡。说实话沈晾竟然没有一下地府让现在的旁辉都觉得有几分幸运了。旁辉推测大约是那两个人不在同一时刻死亡。沈晾在遭受了第一次重击之后,恢复得非常快,这多少救了他。夏蓝的伤害不如李亮青的重,沈晾夜半的高烧大概是因为这。旁辉都觉得沈晾这一次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
沈晾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都必死。然而就算如此,他还是看了两个人的厄运。这究竟是对吴不生的执着还是对夏蓝可能获救的希冀呢?
旁辉用力用单手揉了揉脸。他不知道。推测出吴不生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毒品。沈晾一般不会对两个陌生人有这样大的兴趣。他是主动听的那两个人的话。
但让旁辉感到疑惑的是,沈晾对预测人的过去的情报需求谁也不能弄懂。如果其中有一项没有描述出来,沈晾的预测还会准吗?
旁辉抽完了两支烟,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杨平飞从走廊里过来,冲他打了个招呼。
“不是戒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