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并没有等回安安。第四天早上,当日的报纸里抖落出新的纸条:
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你们的女儿病了,想找到她只能靠我。不要再像上次在长兴商场安排那么多人,督军的手下我看着都脸熟;也别拿什么一张白纸当作船票哄我。
明天开船前一人来码头送票,船离港,你们会知道你们女儿的下落。
平常的报纸都是直接放到顾明周的书房,孟素今早鬼使神差的拿起看了看,就发现了这张纸条。
顾明周来到孟素身后时,孟素已几乎将纸条读完。
顾明周也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神情瞬间凝重。
“顾明周,”孟素缓缓转身,“你没有把票给他。”
“我…”
信纸的结尾用胶粘了几根安安的头发,褐色的,软软的,孟素低头看了眼,再对上顾明周眼眸时,眼眶里已有了泪光。
“为什么,为什么呢,顾明周,”孟素的声音有些颤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那天那通电话,你是打给督军的吧。”
“嗯。”被说中了般,顾明周有些心虚。
孟素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顾明周,身体也开始发颤;孟素一向冷静,顾明周哪见过她这样,急忙开口:
“小素,小素,你听我说,我不能给他真票,就算他拿了也几乎不可能走也不行,这件事必须要万无一失。”
“”督军到处寻他,若是他不死,又从我这拿了票逃走,督军即刻便会反咬我一口,那我的工厂,甚至顾家,我们精心筹谋这么久的东西,就全要拱手让人,督军爱争地盘,我不能让工厂完全地落到他手里。”
见孟素神色不改,顾明周又着急忙慌地补充:
“薛鑫那么聪明的人,我不得不小心提防着;把我们大部分人诱到商场里设防,只让一个小男孩来取走船票。那小男孩腿脚快得很,我晚上找到他,他说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让他来做这个事;他腿脚好,拿到票后飞快抄小路跑到两百米外的永安商场,把票交给一个女人,让她把票放在女装区一个试衣间里。这些人全然没有关联,薛鑫就这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取走票,小素,我怎么能不谨慎些。”
“不过,”话题一转,顾明周的语气似乎又自信些,“他几乎是净身逃走的,身上没钱,也没身份,连船票还要求于我,钓一钓他胃口,不怕他不露马脚。”
孟素听完,低下头,沉默许久。顾明周注视着她,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可是顾明周,那我的女儿呢?”声音很轻,泪水挂在孟素的眼眶上。
“工厂平安,顾家平安,可我的女儿呢?”
“你不按着薛鑫说的做,带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地去找他,若按你说的,他真被一枪击毙,那我的女儿,我又要去哪里寻?就算你们活捉了他,惹毛了他,他不肯交代安安的下落…。”
“顾明周,安安生病了,她还那么小,你说她晚上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害怕?想爹娘了,又和谁说?你要让她一个人等多久?”
“小素,我…”眼看孟素越来越激动,顾明周连忙要解释。
“顾明周,”孟素眼角的泪终于滑落到脸颊,眼神凄切,顾明周生出一种害怕,“难道安安,不是你的女儿吗。”
极小声地,与之前不同,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小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顾明周的声音也急切起来,“安安也是我的女儿,我爱她,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我吃不下睡不着,我…。”
孟素不想再听他的话。出言打断,声音又恢复了一如的冷静:
“按他的要求,去准备明天的船票。你不去我去,外面的事我不懂,我只要我的安安平安。”与其说是冷静,在顾明周听来,更多的是冷。
“好好好,”顾明周顾不得这么多,连忙回应,“小素,你安心,我马上,不,我现在就去办。”
孟素无言,独自走向二楼,顾明周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哎”了一声,叫上阿飞,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