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两个尊长顿然哭笑不得。
萧清儿却是微笑怡然,显是习惯了其妹活泼爱闹的性子;杨真则眼盘着堂中上下,跟着茫然傻笑。
「好了。」萧云忘双手击掌,待堂中安静下来,向大弟子道:「真儿的入门功课,就由云亭来教导吧。」
顿了片刻,他又道:「最好不要领他外出,也不要让别枝同门见到真儿。」
伯云亭正待说话,堂中突然咕噜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到了杨真身上。
「我、我饿了。」杨真局促地垂首低声道。他的脸像刚染出的大红布,窘迫无比。
伯云亭一拍额头,直道自己疏忽,连声道歉。
「云亭,你这小师弟出身穷苦,方入门径,不得辟谷,贪食欲,你可得负责好他的饮食起居。」堂上凤岚仙子月华一般清冷的脸上,薄有一丝慈色。
「是,师娘。」伯云亭躬身领命。
待门下都离开了玉霄楼,留在堂中的夫妇两人,却是各有所思。
凤岚直直地默视着堂下,良久,开口道:「云忘,你可是满门硕果,那新进的弟子看样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连清儿两姐妹都挂在你名下,妾身却没有为法宗留下一根苗子,可是愧对一德师尊呀。」
萧云忘讶然望向爱妻,笑道:「岚儿一向苦修不辍,没功夫教导弟子,为夫可是替妳分忧啊,况且我的弟子还不就是妳的弟子?」
凤岚没好气地嗔道:「你这是明讽还是暗刺啊,妾身可没萧郎这般昆仑千年难得一见天才之名,不勤修苦练,只怕修为给你远远拉下了。」
萧云忘赶紧连番讨好,这才消了夫人的怨气。
凤岚收起小女儿情态,沉思了一会儿,突道:「清儿和月儿皆是道骨天生,这些年苦心栽培,耗费你我不少心力。说来,她俩倒也争气,修为在昆仑同龄人中当属佼佼者……妾身想知道,王母峰那位究竟是什么意思?妾身还想留一个自己教导,将来正式入了法宗,也好有个交代。」
萧云忘深深地看了爱妻一眼,道:「什么叫王母峰那位?那名讳真的让妳那么反感吗?」
凤岚神色一冷,撇头嘲讽道:「当然是某人念念不忘的那位,还能有谁?夺走了我夫君的心,还想抢走我的女儿……」
「住口!」萧云忘顿然愠怒不已,却见凤岚怒目而视,针尖对麦芒,两人对视片晌,他想及多年恩情,霎时心软了下来,拉住凤岚的手,柔声道:「岚儿,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妳还对我心有疑虑,对我是不公平的……妳这不仅侮辱了我们的感情,也侮辱了姬香仙子……」
「别在我面前提她!」凤岚一把甩开了萧云忘的手,起身拂袖而去,转眼消失在内堂,只余下晃动的门帘和清脆的珠串交击声。
天道无情,人却有情,萧云忘自当年选择了与凤岚双修成道,他就知道也许选择了一条最艰难莫测的路。
两人结合之初,修为相距不远。如今,一个已经抵达虚极至境,一个却停留在分神弥合之期……不管是否愿意,终有分道扬镳之日。
到了最后,真的能舍、能弃吗?顺其缘,顺其情,有情之道,真的这么难走吗?
纵然如此,他也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想当初背负着昆仑不世之才的他,亲手打破了多少师长的期望,承载了多少压力才与爱妻走到一起,如今却畏缩了吗?
道心深处,坚凝的器宇不住回荡着自问。
他收回虚暝的目光,苦笑连连,径自站起了身,叹息一声,驻足片刻,跟了进去。
※※※
西舍偏房小膳厅内,杨真对着一桌子希奇古怪,红的、黄的果子发呆,吞了十来个后,已经撑足了,却是有些不适。
「怎么,不习惯?」伯云亭端来一个水壶和茶盅摆到了桌上。
杨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也对,你还在长身子,晚些时候师兄到太昊峰敬事堂给你弄些面食杂粮。这里,平日就我们几个弟子还在少许进食,师父和师娘早就到了万物无求之境,三两月都无所谓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