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深爱着她,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她还爱着他。
她勾住他的颈项亲吻了他,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死了,就是受伤了。
爱如蜜糖,有时候明明知道蜜糖里加了砒霜,可偏偏就是有人甘之如饴。
长乐郡主看了一眼灵堂内拥吻的那两个人,沉默稍许,然后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了,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出蜿蜒的曲线,发出簌簌的响声,寂寞而绵长。
过了偏殿的转角,她淡不可闻地说了句:“傻子。” 我路经庭院的时候,看到萧晚风单独伫立在榕树下许久许久。天气乍暖还寒,日光灿烂,有极浅极浅的云霞涌动。飞鸟扑拍着翅膀沉闷地穿越云层,鸣叫不止,打搅了他的安静。他手指弯曲,那鸟儿突然断了翅膀坠落了。他还在望天,日光落在他镌刻的五官上,一丝丝荡漾开来,依稀有种伤感。他仿佛成了那只断翼的飞鸟,与天空的自由永诀。
我转身欲走,他喊住了我:“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走?”我回身笑笑:“我可不想成为第二只因扰了你的安宁就被打断翅膀的小鸟。”
像是听不懂我话中的讽刺,他静静看我,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吞灭所有的光明,包括我的灵魂。
在他的注视下,我本欲张牙舞爪的心情突然变得忐忑起来,听见他问:“来找晚月的?”
我点头,并没有否认,甚至负气地想告诉他,我就是跟你弟弟勾搭上了!
但我什么都没说,他已洞悉一切。
昨日萧晚月才跟我许诺永远都会保护我,也会尽量想办法劝他大哥暂时不攻打金陵,今日却早早就被萧晚风调去东瑜,都没来得及跟我道别——或者,他是不被允许在与我见面?
那么,萧晚风弄走萧晚月反而将路遥调回身边,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他认为萧晚月已不再适合做萧家征途天下的前锋大将,便让路遥取而代之,萧晚风对金陵势在必得。
我心寒如秋,面上虚应:“也没别的意思,我明日要带在劫的棺木回金陵了,特意来跟他道别,谢谢他帮我找回弟弟的遗体,让弟弟能入土为安也省去了我的一桩心事。”
萧晚风道:“悦容,别再去招惹晚月了。”
我装作不懂,他略有动怒,踱至我身旁抓着我的肩膀说:“他会毁了你的,也毁了他自己,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抬头安静打量他,他竟不自觉躲开我的视线,我问:“不该和他在一起,又该和谁在一起?”
他转过身:“那是你的事。”我叹息道:“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许别人得到。”他的肩膀一震,不言不语。
我放肆地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那一刻察觉到他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而后握拳细微颤抖起来,似乎竭力在抵制什么。他的意志总坚强得让我惊叹,也更让我想知道,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他一边抗拒着我,一边又舍不得推开我,不是么?
手指隔着衣衫描摹着他背部的轮廓,我低声道:“每次与你相见时,你纹在我背上的花总是莫名的灼热起来,那。。。。。。你背上的叶子呢,会不会也这样地疼?”他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摒住了。我仍然在蛊惑着,动摇他的意志:“你曾说彼岸是最无情无义的花,恰恰相反,我却觉得这是一种最痴情的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他的花与叶生生相错,才会生生相守,才会在千年轮回里许下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诺言,这不是最真挚的感情又是什么?”
他终于回过身子,动情地看着我,我踮起脚尖慢慢地往他那薄薄的唇瓣吻去,远处传来长乐郡主的呼声,喊道:“大哥,你在哪里?”他恍若噩梦惊醒,一把将我推开,喃喃念着:这不好,这不好。
我含笑在他耳边轻声说:“晚上酉时我在桃园等你,不见不散。”也不等他的回答,便径自走了。
与长乐错身而过的瞬间,听见她冷冷说了句:“如果你敢伤害他,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惊愕顿住脚步,向来从善如流的长乐郡主,居然也会口出恶言。
那么,她口中的“他”是指谁?他的丈夫,抑或是。。。。。。
回身看去,便见长乐匆匆地跑向萧晚风,将挂在手臂上的繁锦披风披在他肩膀上。向来不喜他人靠近的萧晚风,这次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安静地站着,低着头,又像是沉思着什么。风在他们之间穿梭,长乐喁喁道:“才刚退了烧怎么就这样衣衫单薄地独自一人往外走,也太胡闹了,可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宛如一个娇嗔抱怨的小妻子。
我笑了笑,离开了。这一家子人的感情,也真是有趣得乱七八糟。
我在团员备了案牍和酒菜。酉时到了,萧晚风并没有来。我派丫鬟去请,丫鬟回来禀告说,路遥将军从东瑜回来,国公大人与他同往校场清点三军去了。
清点三军,是要出征攻打金陵了吧?
我心烦意乱,挥退了丫鬟,一人坐在园子里独酌。一壶入腹,渐有醉意,恣意拍手胡乱长歌起来。醉眼朦胧间,见朱漆栏杆外,桃花开得正艳,萧晚风负手在繁盛桃花深处,静静看我。我惊喜叫了他一声,赶忙拎起过长的裙摆迈步朝他跑去,他转身欲走,我跌倒在地。
在我以为追不上他的时候,一只削长的手探到了我面前。我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看到他深邃的眼眸。
萧晚风扶起我,说:“悦容,刚才我已经下令了,三日后全军出发,攻取金陵。”
明知今夜我约他是为了谈金陵的事,却在见我之前便下了命令,不再给我动摇他意志的机会。萧晚风这种人,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这么不留余地。我醉酒形骸,纵声大哭起来,扑打着他的胸口哭道:“萧晚风,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他任我打骂,一声不吭,直到我累了倦了睡去了,才展臂将我拥进怀里,依稀听见他说:“如果注定要爱上你,就让我摧毁一切,在废墟中等你到来。。。。。。毁灭我。”
宿醉酒醒,已是隔日,伺候梳洗的丫鬟说,昨夜是国公大人抱姑娘回来的。我头痛欲裂,想一人再小憩半会。丫鬟们都